“人家是父子。”顾怀章到底叫她奚落的脸上挂不住了,啧了一声,“说到底,是亲父子。官家是君,我为臣,君为臣纲的道理,你要我现在教教你吗?
为臣的本分是忠君,是为君分忧,不是仗着得了几分恩宠,官家给了些许权势,就自以为了不起,联起手来逼迫官家!
退一万步说,两位殿下又怎么样?
那账本大殿下早就拿到手了,怎么不送去福宁殿给官家呢?
他也不敢!你真是妇人之仁。”
顾怀章一看她还要说话,挥了挥手:“我也不是要跟你吵,更不是要凶你,就是想让你弄弄清楚。二殿下是要拉着大殿下去算计官家这不假,但前提是不是柳家先坏了事儿?
他家坏了事,官家心思摇摆起来,二殿下不过是添上一剂猛药,给官家一个处置柳家的台阶。
且账本是实打实的,放印子钱,草菅人命,祸害了多少老百姓,柳国公府上下全都知情,在那儿替柳明华兜着,凭着一条,他全家就都该死!
没有这些,难道让我拉着郡王爷,再给幽州写封信,是不是还要给吴郡写信,请阿耶也上道折子,一大家人合起伙,就是要逼官家将柳国公府满门抄斩啊?”
他那句不是要凶你刚出了口,魏氏脸色就好看了不知多少。
等他说完了,想了想,头一歪,靠在他肩膀上:“这是想法不一样,立场不一样,你也不要跟郡王妃置气,郡王爷肯定会劝她,咱们两家和和气气这么多年,本来都是心疼阿莞的事儿,再弄得生出嫌隙,图个什么呢?
我刚才说话也急了,你别跟我生气,我错了,往后多替你想一想。那我刚才不也是为阿莞着急吗?
朝廷里的事我也不是不懂,但你也说我妇人之仁,见识总归是不如你的,不吵了,明儿你去上朝,我来找郡王妃,等你下了朝过来,这事儿又没隔夜仇,说两句话就过去了,成不成?”
顾怀章反握上她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摩挲了一阵,说了声好,夫妇两个再没别的怄气话,一路回了顾家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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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昌平郡王送人出门,姜氏脸色就更不好看。
几个小的看看彼此,知道她的症结在哪里,也没有人敢劝。
姜元瞻才回来,在她这儿还正新鲜着,又在姜莞这事儿上立了头等大功,横竖不会骂到他头上去。
于是在众人希冀的眼光中,他叫姑母:“今夜在您这儿安置,明儿我回家去收拾收拾,就把珠珠接回去住吧?”
姜氏撇嘴:“你什么时候到兵马司上任?”
“官家说我才回来,休息几天,五日后去点卯上任。”
“你五日后领了差事要去官署,一天不着家,把你妹妹带回去,叫她一个人在国公府待着吗?”姜氏反问他,面色仍旧不虞,“你也别回去住了。你阿耶阿娘不在京,也没个人照料你,底下那些伺候的若再不肯尽心服侍,更没个样儿。
就住我这儿吧,院子已经给你收拾出来了,明儿再给你添置些,等什么时候你阿耶回京了,再搬回国公府去住。”
姜元瞻眼皮一跳,目光不经意扫过裴清沅。
姜氏就啐他:“你表妹住在内院,跟珠珠在一块儿,你住在前院,跟你表兄一处,等再过些日子,你二表兄和表弟他们从江南回来,前院更热闹,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姜元瞻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连声应下来再不敢吭。
正好昌平郡王送了人回来,一看孩子们被她那个脸色唬的也不敢大声说话,摇摇头,上前去拉了人带回去安置,又交代几个小的也不要闹得太晚,便再没别的话说了。
斩立决(一更)
柳国公府昨夜被禁军围了宅邸抓了人,今早殿上朝臣们才知晓。
素日里与柳家走动颇多的一个个吓破了胆,官家这般的雷霆手段,连一夜都不肯多等,只怕这次柳家是要完了。
他们这些人归拢包堆儿也没那个分量,谁敢给柳家说情去?
何况这里头牵扯的人那么多。
区区胡家不值一提,但姜家那位……他们还是别上赶着去招惹,回头倒弄得自己一身骚。
于是晋和帝拍板定下来,案子交给刑部审理,令尽快结案。
余下的大事,无非就是姜元瞻的调令。
圣旨晋和帝早准备好了,先在朝上提了柳国公府的事情后,才说姜元瞻任职的事儿。
那些屁股不干净的一个个为柳家案子而自危,这档口巴不得官家想不起来朝中还有他们这号人,谁也不会跳出来说姜元瞻年轻当不起,还上赶着去跟官家打擂台。
人都密调回京了,他们反对有什么用?
且人家亲舅舅,枢密使顾大人还站在殿上呢,吃饱了撑的才说反对。
只是彼时所有人都没想到,偌大一座国公府,从收押刑部到核定罪状,再到最后高由敏带着供词证据入福宁殿回话,官家金口一开,定下死罪,竟然只用了短短三个时辰而已。
柳国公夫妇和柳子冉兄妹判了个斩立决,柳家其他人一概流放。
人没了,家也抄了,从早朝后到整件案子尘埃落定,京城里的老百姓们甚至都没缓过神来。
国公府啊,多气派的人家,从前不是还说他家那位小娘子很得圣人青睐,颇有意选她做二皇子妃,怎么一夜之间,就获罪问斩了呢?
后来刑部贴出告示,众人才知柳家犯的是什么罪。
杀人放火那些事,对于老百姓而言终究太远了点,死的是胡家郎君,差点儿被栽赃的是姜家娘子,他们就是看个热闹起个哄,真没多大关系。
但放印子钱和为国祈福也要弄虚作假这两件事,百姓是断不能接受也容忍不了的!
是以刑部的官差押送他们一家四口送入刑部大牢等候问斩时,百姓们自发的围在街道两旁,烂菜叶子臭鸡蛋,甚至还有捡路边石头往囚车上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