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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这顿在奢华囚笼中的晨膳,吃得沉默而压抑,白玉碗碟盛着温热的清粥小菜,样样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然而,食物入口,却如同嚼蜡,味蕾被心头的沉重压得麻木。
&esp;&esp;澜坐在你身旁,像个勤勉的侍从。
&esp;&esp;“主上,尝尝这个笋丝?今早新采的,很爽口。”他低声说着,用银箸夹起一小簇嫩黄的笋丝,放在你面前的骨碟里。
&esp;&esp;“这个水晶虾饺,我觉得还不错,主上尝尝?”他又试探着,将一个玲珑剔透包裹着粉嫩虾仁的饺子夹到你碗中。
&esp;&esp;你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咀嚼着。
&esp;&esp;他见你不语,眸色黯淡了几分,却并不气馁。他拿起一旁温着的青瓷小壶,为你面前的玉杯斟上清茶。
&esp;&esp;“喝点茶吧,主上,润润喉。”他再次开口,声音里讨好的意味更浓了,“……还合口味吗?主上若是不喜欢,我让他们换新的过来?”
&esp;&esp;你知道,他是在用这种侍奉,来填补他心中的愧疚,来试图修复你们之间那道被撕裂的信任鸿沟。
&esp;&esp;你看着他,看着他眼中小心翼翼的期盼,心中五味杂陈。愤怒、委屈、不解……这些情绪依旧翻涌,却被疲惫覆盖了。
&esp;&esp;你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避开了他那灼人的视线。
&esp;&esp;“……不用换了……就这样吧。”
&esp;&esp;澜听到你的回应,哪怕只是这样一句平淡的话,他紧绷的肩膀似乎也放松了些,他立刻应道:“好,主上。”
&esp;&esp;你其实……已经不怎么生气了。
&esp;&esp;理智上,你依旧无法认同他们的选择,无法释怀那份被当作祭品的屈辱。但情感上……对着这样的澜,对着他将整颗心都捧到你面前的姿态,再大的火气,也在他的陪伴中一点点熄灭。
&esp;&esp;可是……面子上下不来!
&esp;&esp;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昨夜撕心裂肺的痛楚算什么?那被欺骗、被当作棋子的愤怒又算什么?
&esp;&esp;你,鹿家的将军,何曾如此……好说话?
&esp;&esp;心底的骄傲和倔强,顽固地覆盖在情绪上。
&esp;&esp;你依旧绷着脸,维持着那份疏离的沉默,目光依旧固执地投向窗外的天空,仿佛那里有什么极其吸引人的东西。你甚至刻意放缓了咀嚼的速度,让每一口吞咽都显得格外沉重,像是在无声地强调:我还在生气!我很不高兴!
&esp;&esp;然而,你的身体却在不自觉地泄露着秘密。
&esp;&esp;当他将你平日里最爱的小菜夹到你面前时,你的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那是身体本能对熟悉喜爱的回应。当他因你的沉默而眼神黯淡,默默收回筷子时,你的眼睫颤动了一下,泄露了自己都未察觉的不忍。
&esp;&esp;当他再次为你斟茶,你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完全无视。你端起了白玉杯,轻轻吹开漂浮的茶沫,小口地啜饮了一下。
&esp;&esp;他太了解你了,了解你每一个表情,了解你心防松动时的小动作——比如,你终于肯碰他倒的茶了。
&esp;&esp;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得意忘形地靠近,只是把紧绷的肩膀放松。
&esp;&esp;他明白了,你的心……已经开始软化了,只是你骄傲的性子,还需要一个台阶,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放下。
&esp;&esp;一碗温热的粥食下肚,伴随着体力逐渐恢复,理智也重新回到了你的脑海。
&esp;&esp;你看着他依旧紧张地守在一旁,像一只生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那份小心翼翼几乎要化为绳索将他勒紧。
&esp;&esp;算了。
&esp;&esp;你在心底无声地叹息,你深爱着他,又何必再让他这般担惊受怕?你舍不得。
&esp;&esp;你放下手中的筷子,澜立刻警觉地看向你,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esp;&esp;“……好啦。”你终于开口,虽然语气听起来还是有点硬邦邦的,但这是你能给出的最大的和解信号。
&esp;&esp;澜的眼睛瞬间睁大了些,里面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主上……不生气了?”
&esp;&esp;“怎么会!”你立刻白了他一眼,故意把脸扭向一旁,视线投向窗外那片被宫墙切割的天空,掩饰自己心软的窘迫。
&esp;&esp;你知道此刻不是沉浸在儿女情长里的时候,那些更现实的问题便浮上水面。你将目光重新投向澜,神色变得认真,将话题引向一个更关键的方向:
&esp;&esp;“嗯……澜,你……有没有去见过你的父母?我是说,皇帝陛下,和宸妃娘娘?”
&esp;&esp;这个问题显然完全出乎澜的意料,他明显僵住了,那双刚刚因你态度缓和而亮起的眼眸,瞬间蒙上了一层阴影。他沉默了会,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esp;&esp;“……没有,现在……还不是和他们见面的时候。”
&esp;&esp;你立刻追问:“为什么?你既然已经认回了身份,见父母不是天经地义吗?难道……暃不允许?”
&esp;&esp;澜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变得幽深,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宫殿,看到了那重重帷幕之后更复杂的棋局,“不是的,我能回来,哥哥其实很高兴。”
&esp;&esp;他解释道,“但……父皇龙体龙体刚有好转,此时贸然相认,巨大的情绪波动对父皇而言,是福是祸难以预料;至于母妃……当年我走失后,对她而言是巨大的伤痛,如今我若突然出现,对她而言,是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是揭开旧日伤疤的惊疑?甚至……是对现有格局的巨大冲击?母妃的地位、兄长的地位,都已稳固。我这个失而复得的皇子,对某些人而言,是祥瑞;对另一些人而言,恐怕就是……不该存在的变数,是必须抹除的威胁。”
&esp;&esp;“贸然现身,不仅可能刺激父皇病情,更可能将母妃置于风口浪尖,打破朝堂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这绝非明智之举。”他最终下了结论,那语气中透着无奈,也有超越个人情感的对大局的清醒认知。
&esp;&esp;这份认知,让你心头一震。
&esp;&esp;眼前的澜,他血脉中属于皇家的那份对权力格局的天然敏感正在缓缓苏醒。昨夜那场荒唐的仪式,似乎强行将他推入了这个身份,也迫使他开始以皇子的视角,去审视这盘庞大的棋局。
&esp;&esp;“可是,”你的心泛起尖锐的疼,你看着他那份清醒的克制,让你胸中涌起强烈的不平,“这样对你来说……太不公平了!”
&esp;&esp;他明明历尽艰辛才寻回血脉,明明近在咫尺,却要为了所谓的“大局”、“时机”、“平衡”,继续隐匿自己的身份,像一个影子般存在,甚至不能堂堂正正地唤一声“父皇”、“母妃”!
&esp;&esp;这沉重的枷锁,这被强行压下的渴望,这本应属于他的天伦之乐……都是因为一句“还不是时候”。
&esp;&esp;“没关系。”澜的回答斩钉截铁,他抬起头,坚定地望向你。那里面没有不甘,没有怨恨,只有虔诚的满足。
&esp;&esp;“只要……只要能在主上身边。”
&esp;&esp;那场撕裂你们关系的风暴,似乎就在这顿早膳后,悄然平息了。你们的关系,像被粗暴折断又重新接好的树枝,连接处依旧脆弱疼痛,但养分,又开始流淌。
&esp;&esp;你又开始向他求证那些盘旋在心头已久的疑问:“澜……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去查自己身世的?”
&esp;&esp;“是在……主上正式接掌鹿家,成为少主后一年左右。”
&esp;&esp;你心中了然,那时鹿家局势已稳,他作为你最信任的近卫,也有了更多属于自己的时间和资源。
&esp;&esp;“查到什么程度?”你追问。
&esp;&esp;“顺着一些模糊的印象,查了一些旧年的战报、流民记录,还有一些零星传闻,直到……所有的线索,最终指向了皇家。”
&esp;&esp;他抬起头,目光与你交汇:“主上……那时我就……不敢再查下去了。”
&esp;&esp;“不敢?”你蹙眉,这不是澜的性格。
&esp;&esp;“是,不敢。”他坦然承认,“那时鹿家正值上升之期,主上根基尚未彻底稳固。我若继续深挖,一旦牵扯出任何对皇家不利的隐秘,或者仅仅是‘探寻皇家秘辛’这个举动本身被察觉……后果不堪设想。我绝不能……让主上,让整个鹿家,因为我的身世而陷入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