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起裙摆,用鞋尖蹭了蹭草丛,制造出清晰地沙沙声响。
云万里立刻回头。
“我当夫君做什么去了,”杜菀姝摆出笑容,“原来是叫二哥缠上,二哥平日可喜欢往马场跑,是在向夫君讨教养马之道么?”
这般说辞,全当自己没听见刚才的争执。
杜文英吓了一跳,但少年郎君反应飞快,立刻扬起笑容。
“我养马,哪用得着云大哥指点,”他说,“平日骑着放风的马怎能和肃州的战马比。”
说完,他朝着云万里点头:“我就先回去了,云大哥……方才算我失礼。”
云万里毫不介意:“无妨。”
待杜文英走了,杜菀姝才开口:“夫君怎在书房?”
云万里看向杜菀姝:“图个清净。”
杜菀姝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虽则赐婚一事荒唐,但杜菀姝知道,父母兄长都很欣赏云万里,不至于苛待了他。
但杜家乃书香门第,姻亲家属亦如此,今日宴席,云万里不免会觉得……格格不入吧。
“三娘还以为夫君对舞文弄墨无甚兴趣,”她只当没想到这层,笑道,“可婚前与夫君见面,不是藏书阁前、就是街头书坊边。若夫君喜欢,向父亲借一借文史经典,也好。”
她随口一说,只是想给云万里一个台阶下,却没想到此话一出,云万里竟是怔在原地。
他迅速回神,一双英挺眉眼闪了闪,视线竟是直接转到了藏书阁的门前。
“云某才疏学浅,”云万里犹豫道,“在肃州只读过几本杂记与兵书,哪里来的资格向杜大人讨教。”
话是这么说,但瞎子都能看出来,他是动心了!
是啊,杜菀姝猛然反应过来。
云万里是土生土长的肃州人,他出身平民、又无父无母,能识文断字已是了不起了,怎可能读过四书五经。
而杜守甫的才学可是京城人人敬佩的,多少士人想拜父亲门下都没机会呢!
这,这谁能不心动?
想到此处,杜菀姝又莫名心生几分酸涩。
他,他可是镇守肃州的大英雄,若云万里开口向父亲求学,父亲肯定不会拒绝的。
但杜菀姝若不提,云万里甚至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甚至现在想了,也说自己没资格。
“若是夫君不想,”杜菀姝柔声说,“三娘来教,也是一样的。”
“你?”
云万里猛然看过来。
他目光灼灼,如刀如剑,飞快射向杜菀姝,让她吓了一跳。
“三娘也是读过书的,”杜菀姝说,“但三娘从没到过肃州,更没读过兵书,我来教夫君文史,夫君教三娘兵书,夫君……夫君可是嫌弃三娘?”
说到最后,杜菀姝有些没底了。
女子可不该读四书、读史记,只是杜家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自幼杜守甫就没拘着过她看书。
在父亲的书房待多了,该读的、不该读的,杜菀姝是都读了。
云万里自然明白这机会多么难得。
他深深看着杜菀姝,玲珑纤细的小娘子低着头,还是一副看也不敢看他的模样,可说的话在京城都能称得上惊世骇俗了。
不过,云万里却觉得,说这般话的杜菀姝,要比不久之前结结巴巴的模样顺眼许多。
“……不嫌弃。”
他喉咙滚了滚,最终开口:“如此甚好。”
听到这话,杜菀姝的肩膀明显放松下来。
这就是不嫌弃她呢。
杜菀姝悄悄抬眼,见云万里态度平淡,这才放心出言:“父亲总道二哥没城府,但三娘知道,二哥也没坏心。方才二哥的话,夫君不用放在心上。”
这就是点明她听到了二人交谈。
但云万里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好像他早就知道杜菀姝来了。
只是那锋利眉眼又垂了下来。
“二郎君说的也不是假话,”云万里说,“高承贵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
什么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