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停了,天下太平,中原虽百废待兴,却依然处处好风景。他们一路走?走?停停,见了不少人,也听?了不少故事。
初听?到说书人开始讲他们的故事时,杜菀姝还觉得新鲜,旁人说她也是武功高强的女将,倒是捧得她乐不可支——这辈子是学不成?骑射了,那听?一听?当乐子还不行么?
至于她到底什么样,眼前人知晓就好。
杜菀姝站在纸伞之下,静等云万里擦拭掉额头薄汗。触及到男人额角的伤疤,杜菀姝无比自然:“天这般热,还戴什么斗笠?”
“若不戴斗笠,我?一进?茶馆就会走?漏风声。”
云万里折好帕子,微拧眉头:“很麻烦。”
见他满脸不耐烦,杜菀姝含着淡淡笑意:“谁叫夫君显眼来着?”
如今他脸上的伤疤,倒成?了那沙场上的旗帜,不用自报家门,走?到哪都有人认出来。
杜菀姝只?是随意玩笑,却叫云万里抬了抬眉梢。
他面无表情看向眼前天上人般的娘子,直接出言:“现在你可以同我?和离,去做他的皇后。”
这般话却让杜菀姝顿了顿,到底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轻柔笑声犹如莺啼婉转,她自觉笑到失态,不敢再抬头,只?是看向云万里的窄腰,忍着笑声开口:“说是云游,可夫君倒是一路没闲着。”
她伸手,柔软指尖勾住男人的衣角。
“都忙瘦了,”杜菀姝说,“来年的冬衣要重做呢。”
杜菀姝迈开轻盈步子,头顶的纸伞从未离开过。
云万里跟在身畔,见她满不在乎的模样,也是不着痕迹地勾起了嘴角。
金陵街道人头攒动,夫妇二人融入其中,叫从茶馆中跟出来的看客再也寻不到身影。
昭德三年, 官家?病重。
他下令召云万里与杜菀姝回归,却只等来一封长信。
不知信中所写何事,当今皇帝最终撤回诏令, 转而将远在肃州的刘朝尔与萧渊调回开封。
燕州萧家的郎君看上肃州刘家?的娘子, 本是一桩美谈。但?刘朝尔宁做上马杀敌的煞星, 也不愿意做他人?的后宅妇, 萧家又不可能真的应允萧渊入赘, 二人?的婚事一拖再拖。
终于, 在陆昭将京中兵符分别交给二人?后, 他们之间的阻碍也消失殆尽。
年末, 陆昭在龙榻上一睡不起, 号德武帝。
遗诏命陆鱼上位,朝中大震——大雍数代以?来, 从未有过女子称帝。
但?在刘朝尔和萧渊二位将军的护卫下,饶是各方心怀鬼胎, 陆鱼也算是有惊无险上位,完成了权利过度。
又三年, 刘朝尔与?萧渊大婚,给杜菀姝与?云万里写了信,他们还是没回来。
后西戎再犯肃州,刘武威将军将其拦在关?外?,并接回了数年前带兵马出关?的纪子彦回京。故人?归来, 陆鱼请杜菀姝夫妇二人?回来叙旧,二人?还是以?长信推脱。
饶是陆鱼也不免心想, 和二人?好狠的心。
抛下京城的所有人?, 就这?么不再回头了么?
最终是杜文钧出了主意。
杜家?大郎君看出官家?所想,上书陈情说, 家?父在福州多年,如?今年事已?高,福州气候潮湿,实在是不适合养老。希望官家?能将家?父接回京中颐养天年。
如?此,陆鱼派专人?将杜守甫请回开封,杜菀姝与?云万里才慢吞吞地从江南折返。
直至二人?回京,陆鱼才明白过来他们为什么不愿回来。
弹劾云万里的折子多如?牛毛,各个要?陆鱼清算他曾经杀死陆晖的旧账。话说的也是堂而皇之:此人?杀了先皇,身为先皇之女,合该为先皇报仇。
陆鱼心想,她还因为没亲手?杀了陆晖给云万里置气许久呢,说出来不吓死这?群文人?士子。
骂云万里的多了,连催她抓紧填充后宫孕育继承人?的都少了。
她乐得清闲,心底怨气也少了三分,连夫妇二人?归来后没第一时间进宫看望她都不怎么在意。
不来见她,她可以?去见他们。
陆鱼找了个日子好的时间,问了探查司行踪,就带着暗卫换上衣裳出宫。
乌眼说,他们去城郊游船了。
初夏的湖边人?头攒动,可陆鱼耳目聪明,大老远就在湖边码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数年没见,二人?几乎没什么变化。
云万里还是那身玄色衣衫,大夏天的,也不嫌热。他打着纸伞,伞面却大半都挡在杜菀姝头顶,白伞配白衣,她还是如?她们初见时那般清丽文雅,好似天上人?。
如?此并肩而立,倒是很?搭配,像那话本里的眷侣。
只是他们说的话却和天上人?毫无关?系了。
“游船而已?,又不是打仗,”杜菀姝忍俊不禁,“这?船这?么大,行驶起来如?平地一般,还能比骑马能难么?”
“……万一翻了该如?何。”云万里沉声道。
陆鱼闻言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