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生命的流逝真的可以这么清晰的感受到陆嘉念知道自己此生就要走到头了,残存的意识中尽是不甘和愤恨。
是谁要杀她?陆景幽吗?
酥糖是他让人送来的,今早还说过要送她下去陪皇兄
她以为这都是陆景幽的气话,后来分明风平浪静了,难道他是认真的?
陆嘉念带着疑惑,在心里把陆景幽狠狠咒骂了一遍,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恍惚间,她听到了烟火升空的声响。
费劲睁开的双眸中,似乎真的看到窗外闪过五彩缤纷的光亮,一时间她都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象。
“吱呀”一声,木门再次被人推开。
陆景幽披星戴月而来,眉眼间收敛了今早的暴戾狠绝,弯弯的带着柔和俊逸,绚烂的漫天烟火在他身后绽放,衬得他整个人都温柔起来,侧首探望似是期待她见到这些的反应。
只不过,在看到她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的模样时,所有期待都变成了错愕和慌乱。
陆景幽冲进去扶住她的身子,张合的唇中似是在说着什么,第一次如此焦急失态。
但是陆嘉念再也听不到了。
她头痛欲裂,分明听不见说话,耳畔又感觉吵吵嚷嚷从未停歇,模模糊糊看见陆景幽这副模样,也只觉得厌烦至极。
狗男人,快死了还装什么装!
可惜她再没力气痛痛快快地亲口骂出来了,眼皮终究沉重地阖上,耳畔归于一片死寂,意识也随着生命点点滴滴快速消散,如同坠入深不可测的悬崖。
陆景幽就这样亲眼看着皇姐死在自己怀里,染血的手指抚摸脸颊,竟是一片湿润。
他的身后,烟花依旧开的欢快烂漫,在黑夜中划开一道道口子。
重逢
◎“有什么资格让我垂怜?”◎
腊月初九,天色十分晦暗,将近巳时才大亮,宫里各处开始忙碌起来,雪地里留下一串串凌乱的脚印。
宫女柳叶哆哆嗦嗦地推开漱玉宫的门,守在床边的崔嬷嬷立即“嘘”了一声,瞥了一眼尚且睡着的陆嘉念,压低声音道:
“你手脚轻些,昨个儿腊八,公主玩到深更半夜才尽兴,现在还没醒过呢。”
不过已经晚了,床上的人儿似是被这动静吵醒,眉心紧紧拧在一起,皱起挺俏的鼻尖蹭了蹭枕头,哼哼唧唧地翻了个身,扑扇着睁开双眸。
陆嘉念的眼前依然一片模糊,喉间残存着最后一刻的腥甜和苦涩,腹中隐隐作痛,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倒是一股清甜的花果香钻入鼻翼,仔细嗅了嗅觉得熟悉无比,是她曾经常用的那一种,不再是金銮殿中勾人情动的暖香。
陆嘉念自嘲地耸肩,应当是太过怀念,竟然出现了幻觉。
正想着,她的视线终于慢慢清晰,崔嬷嬷满是关切的面容和柳叶紧张搓手的模样映入眼帘。
嗯?柳叶?她不是因为冒犯陆景幽,很早就被他送进慎刑司了吗?
陆嘉念惊讶地眨动着杏眸,一骨碌就起身下床,拉着柳叶上上下下打量,疑惑又惊喜道:
“你怎么在这儿,陛下还能准你回来?”
“公主,您在说些什么呀?奴婢自幼奉陛下之命侍奉公主,一直在您身边呀。”柳叶一头雾水地望着陆嘉念道。
闻言,陆嘉念伫立原地愣怔良久,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柳叶所说的“陛下”,好像指的是父皇。
猛然间,她像是被激了一下似的,匆匆向前迈了几步,放眼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房内宽敞明亮,栩栩如生的桃枝屏风与浅绯色珠帘相互映衬,端雅中不失活泼俏丽,桃木小桌上摆满了她爱吃的早点,一碗虾仁鲜粥已经盛出来凉着
这分明不是金銮殿,是她当年在漱玉宫的寝阁!
陆嘉念不可置信地微微张口,眼睫抑制不住地颤动,使劲揉着皱皱巴巴的衣摆,声音紧张干涩地问道:
“今年是哪一年了?”
“顺熙二十一年,公主睡了半天,怎么连这个都忘了?”柳叶愈发觉得她奇怪,故意打趣儿道:
“如此下去,公主再睡一觉,该不会把奴婢和崔嬷嬷也忘了吧?”
陆嘉念难得接不上话,浑身都颤抖得厉害,反反复复呢喃着那个年份,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顺熙二十一年今年她才十六!
三年后,在她十九那年,陆景幽才会夺位,将她软禁在金銮殿中夜夜笙歌。
她回过神后急促地喘息着,巨大的喜悦骤然间上涌,冲散了所有的疑虑和懵懂,将心里填的满满当当。
她眉梢眼角具是开怀的笑意,刚想再问些什么,就被崔嬷嬷裹上披风一把拉进屋里,叹息着打断道:
“小祖宗,别再问这些奇怪的问题了,快些更衣梳妆,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陆嘉念只能吐了吐舌,任由他们伺候着,坐上了去往凤仪宫的马车。
路上的一花一木都很是熟悉,勾起了前世有关母后的温存回忆,心底不禁泛起酸涩和遗憾。
若是陆景幽没有夺位,所有人都会好好的,她还是那个自在欢快的嫡亲公主,不可能沦落到那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