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念浑身一僵,确定陆景幽这话是认真的后,一连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原来他竟是这样想的,简直比前世更加疯狂可怕。
她抿着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眼前不断浮现这段时日的过往。
明明记忆中的少年纯澈可怜,会坦诚带她,耐心地哄她高兴,在每一个危急时刻出现在她身边,渐渐让她都有些依赖
这才是她想要的陆景幽,而不是现在的模样。
闹到了这个地步,陆嘉念知道很难再去阻止什么,心底无法抑制地泛上一阵失落难过,眼眶发酸地吸了吸鼻尖,轻声道:
“你走吧。”
陆景幽一愣,以为是他听错了。
“就当从未来过漱玉宫,也从未认过我这个皇姐。”
陆嘉念说得决然,声音却是止不住地哽咽。
她怕自己再次心软,一说完就立即转身,不留余地地先行离开。
黯淡月色下,那道熟悉的身影一步步向前走,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陆景幽头脑发蒙,不敢相信皇姐方才竟然亲口说不要他了。
刹那间,所有恶劣又极端的思绪如潮水般褪去,他极快地恢复冷静,一时间甚至不知他究竟做了什么。
只觉得不能这样潦草收场,必须留住皇姐说清楚。
兴许是刚才夺过他的匕首时,皇姐不下心扭伤了脚,视线中的身影跌跌撞撞,走几步就要停下歇息,在寒风中愈发纤细娇弱。
陆景幽心口一紧,赶忙放下屋内的一切,担忧地走上前去扶着陆嘉念,眸光一片清明。
然而,皇姐好似赌气般瞥了他一眼,闷闷地甩开他的手,倔强地独自向前走。
无论他默不作声地上前多少次,目光多小心翼翼,皇姐都没有像从前那样轻易松口了。
她登上马车兀自离去,把他一人丢在夜色里。
陆景幽未曾想过如此下场,犹豫地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小屋,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如影如随地不肯离开。
在他们都走远后不久,屋内之人缓缓睁开了双眸。
陆言清若无其事地拂去灰尘,动作利落得不像刚从昏迷中醒来之人,目光幽深地望着道路尽头。
“公子,他们没伤到您吧?”
侍从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关切地问道。
陆言清摇头不语,托着下颌沉思许久,嗤笑一声道:
“他好像很在乎她。”
说着,他的指节轻叩桌板,眸中闪过一丝光亮,喃喃道:
“或许我们一开始就错了。
想要找出燕北旧部,不应该从陆景幽身上下手,而是这位公主殿下。”
马车回了漱玉宫,陆嘉念自顾自地踏入宫门,任由宫人插上门闩。
过了许久,陆景幽才筋疲力尽地赶上来,却发现再不能进去了。
一切都像梦一样,陆景幽伫立在原地缓不过来。
他以为,皇姐只是有些生气,过一会儿就好了。
况且他终究没做什么,皇姐不会为了那个男人不要他吧?
他不悦地拧眉,不觉得今夜做错了,只是有点后悔刚才没杀了陆言清。
宫道上寂静无人,他隐约听见漱玉宫内有动静,想必皇姐还未歇息。
可他尝试着叩门,却无人回应。
难道皇姐当真不想再让他进去了?
陆景幽茫然无措地顿住,忽然间心底泛上些许忧惧。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了。
记忆中最近的一次,是阿娘七窍流血地死在他眼前,将那对墨玉耳坠交到他手上,嘱咐他好好活下去。
那一年他七岁,惊慌和恐惧在心间挥散不去。
后来,他渐渐习惯了冷宫中的日子,习惯了咬碎银牙活下去,再也没觉得有什么能让人忧惧。
如今他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皇姐不让他进漱玉宫又如何?他曾经不皆是独自熬过去的?
他自从出生起,身上就背着太多的重担,无论如何今生都要完成,在漱玉宫反而还束手束脚呢。
漱玉宫和皇姐,都太美太好,与他格格不入。
就当是做了场美梦,现在清醒了,他还是要走下去的。
陆景幽不断这样告诉自己,愈发觉得方才的忧惧很不应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