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腰间,那条油黑的红布绳子腰带上,还别着一把唢呐和一个烟袋杆儿。
顿时,周围也坐起来具“尸体”,跑到被打死的鬼子旁边便开始了捡拾任何用得上的东西——包括那两匹军马。
“套车!赶紧把车架子抬过来呀!”
这老汉催促的同时,远处也跑过来几个头上包着手巾,手里拎着枪的汉子。
这几个人要么从路边的黄土里挖出一个木头车架子和两个木头轮子,要么四人合力用木杠扛着一个一门小炮儿。
那可不就是一门小炮,铸铁的炮身约莫着有大腿长短,上面砸着几条铁箍,此时正随着那四个汉子的跑动,在晃动间往外吐着近乎标准的烟圈。
仅仅眨眼间的功夫,这总共也就十来个人已经把车架子组装好,那个腰间别着喇叭和烟袋的老汉也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在两头牲口的鼻子处闻了闻,随后便轻而易举的给它们套上了车。
几乎前后脚,周围的那些人便将捡来的长短枪乃至腰带衣服等等各种东西都丢到了光板车上,那个最初开枪的小孩子,也一瘸一拐的在同伴的搀扶下爬到了板车上,一屁股坐在了还带着余温的铁炮筒上。
“啪!”
那名老汉用手里的鬼子皮带在那两匹军马的屁股上不轻不重的抽了一下,这辆板车也拉着几个年纪小的,带着周围几个壮年跑向了远处的方向。
“那娃,可惜了”
其中一个汉子在跑起来之前不由的看了眼那个小男孩儿的尸体。
“不可惜”
驾车的老汉叹息道,“大肚子病,青筋都鼓起来了,带回去也救不活咧!活着还不是遭罪,死了倒好,早死早托生。”
“四爷,你这心可忒狠咧!”另一边的一个汉子嘟囔道。
“啪!”
被称作四爷的老汉却并没有回应这声埋怨,只是狠狠的在马屁股上抽了一皮带。
吕梁坡,风萧萧。
满天的黄沙中,两匹鬼子的军马拉拽的架子车依旧跑的飞快,但周围扛着枪跟着跑的几个汉子却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
“四爷,歇歇一阵儿哇!”
其中一个汉字气喘吁吁的说道,“跑跑不挪咧,实在是跑不挪呀!”
“不能歇咧!保不定鬼子要追上来呀!”
驾车的四爷嘶吼间已经跳下来,“上车来,轮换着喘口气哇!”
闻言,那名汉子跌跌撞撞的跳上了车,紧跟着,四爷在将赶车的鞭子给他之后,又将另一个眼瞅着跑不动的汉子赶到了车上。
“四爷,咱还有多咱能到潼关嘞?”坐在车上的跛脚少年用浓厚的豫省口音问道。
“还得走三天,少咋说得三天咧!”刚刚跳上车的一个汉子近乎绝望的哀叹道。
“都加把劲哇!过了潼关就能活咧!”四爷一边跑一边鼓励道。
只是,他终究不年轻了,体格也并不算健硕,这才几步路就已经开始喘了。
“起先咱压根就不该过潼关来赈灾!这一路,除了这几个娃,咱根本”
“闭上你那臭嘴咧!赶紧跑哇!”
四爷不等在车子另一边跑的汉子把抱怨说完,便喝骂了一声,这支逃亡的小队也暂时性的安静下来。
马车的一边,一直在跟着跑的卫燃侧耳倾听着,同时也时刻观察着身后的方向,徒劳的防备着随时可能追上来的鬼子。
那确实是徒劳的防备,他现如今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在这揪心的逃亡中,板车上休息的人一直在换,但众人却根本不敢停下来分毫。
可即便如此,就在眼瞅着太阳即将西陲的时候,身后却还是出现了鬼子的骑兵。
“春年!你引上娃娃们跑!”
四爷说着,已经将腰间的唢呐丢给了板车上坡脚的孩子,“你们谁有空儿,给我去岩安瞅一瞅,我娃在那搭咧!把这唢呐给他哇!”
说着,四爷一把抓住了拴在那门小铁炮上的布绳子停下了脚步,“有大肚子病的留下哇!咱拽上几个垫背的,一块儿死咧!”
“四爷!”
“跑!跑啊!”
四爷说着,已经拔出一把刀子,一把割开了从腰间拽下来的一个羊皮囊子,将里面的黑火药全都倒进了那口小炮里。
“春年!跑!”
又有一个汉子抓着架子车上的一个羊皮囊子停下来,“跟我婆姨说,我打死鬼子咧!”
话音未落,他已经跑到了那口小炮的边上,将羊皮囊子塞进了炮口,又从腰间拔出一把镐头,用镐把子将其捅到了最里面。
与此同时,另外几个人也各自抄起一把不久前才放在车上的枪,顶上子弹躲在路边被扒了皮的枯树后面开始了搂火。
“四爷!四爷!”车上那个汉子焦灼的大喊着。
“抽鞭子咧!卯劲抽鞭子哇!”
四爷焦灼的大喊着,同时也从怀里摸出个牛角壶打开,将里面所剩不多的黑火药全都倒在了那门铁炮屁股后面的火门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