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胆子还怪大的呢,我可不敢。”
小战士说道,“我怕水,那一路漂万一掉下去可咋整。”
“掉下去就游上来”王诚说话间,已经将最后一口土豆吃进了嘴里。
“那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这名小战士说道,“就是不知道,这仗还要打多久。”
“没多久了”王诚话音未落,炮声却突兀的响了,王诚和那名小战士也动作迅速的抄起了枪,拎起炸药包开始了冲锋。
这是沈家岭的战斗
卫燃在战壕外面跟随着,拍摄着,看着王诚和那名小战士将点燃的炸药包丢到了几乎位于头顶的敌人阵地边缘。
“轰!轰!”
接连的爆炸声中,敌人的战壕外沿被炸塌,紧接着便立刻有梯子搭了上去,更有战士踩着梯子,在周围人的掩护下开始了冲锋。
“轰!”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连串子弹扫中王诚和那名小战士的身边,卫燃也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俩相继倒了下来。
此时战斗仍在继续,双腿中枪的王诚却仰躺过来,仍在朝着头顶的敌人一下下的扣动着扳机。
终于,伴随着三花信号弹升空,各种火炮也随着指引砸在了敌人的阵地上。
“李李排”
那名小战士攥住了王诚的衣角,他被子弹击中了胸腹,他的结局几乎已经注定了。
“我想跟着你去岩安瞅瞅,再”
“存粮?存粮?赵存粮!你给我醒过来!”
王诚揪着对方的衣襟嘶吼着,但那个名为赵存粮的小战士,却已经永远的倒下了。
这就就
卫燃一屁股坐在这两人的身旁,看着抱住尸体的王诚,也看着那具过分年轻的尸体,就像看到了1942年那个让人绝望的秋天,在路边啃食着树皮的那个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越来越多的战士冲上了敌人的阵地开始拼杀,王诚也被担架队抬去了后方。
然后,白光也又一次席卷而来,那条羽毛状的时间轴,也飞速划动,最终停在了一个格外特殊的日子——1949年,10月1日。
当白光消退,他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坐在驴车上的背影,那辆驴车就停在黄河的边上。
那驴车边上,是头上包着白手巾的武春年,以及同样已经长大成人的何满仓和他的妻子潘麦苗儿。
此时此刻的何满仓和潘麦苗儿,早已不复1942年面黄肌瘦的模样,他们面色红润健康看不出吃不饱的样子,尤其麦苗怀里,还有个看着能有三四岁的小娃娃。
就在卫燃愣神的功夫,远处的大喇叭里也传出了让他不由的颤栗的广播:“同胞们——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当这道宣告通过大喇叭传进耳朵里,在这黄土高坡反复回荡的时候,背对着卫燃的王诚拔出了别在腰带上的唢呐,面对着黄河,鼓足了力气,吹奏着一曲《东方红》。
那劲头儿十足的曲调里,卫燃却听出了太多的情绪,那些饿死的人,那些战死的人,还有那些倒在黎明前的人,他们就像这首曲子里的每一个音符一样,随着唢呐在田间河畔跳跃,一起庆祝着广播里天大的好消息。
终于,早已泪流满面的王诚放下了唢呐,“春年叔,你帮俺一把,把这水壶,丢到黄河里吧。”
“这是”
“那是李得碾”
王诚摩挲着水壶上刻下的自己原本的名字,“另一个水壶里是俺一个战友嘞一部分骨灰,俺答应他答应他一块儿来岩安瞅瞅。
再坐个筏子,瞅瞅能顺着黄河漂到哪漂到哪都中。
春年叔,恁帮俺送他们上路吧。”
“哎!哎!”
春年叔用力的应了,接过那俩水壶,用力丢进了黄河里。
与此同时,王诚也重新拿起唢呐,又一次吹起了那首百鸟朝凤。
这一次,站在驴车边的何满仓也拔出了腰间别着的唢呐,跟着一起用力吹了起来。
在这响亮的唢呐声中,那俩水壶也在沉浮间消失在了土黄色的浪花里。
“王诚兄弟,往后恁有啥打算?”
何满仓在跟着一起吹完了这首曲子之后问道。“要不嘞恁跟着俺们,就搁这落下”
“俺养好了伤得回部队呢”
王诚笑着说道,“如今咱们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得好好守着才行。”
“王大哥,恁还打算走啊?”
潘麦苗儿问道,“俺还打算把俺街坊家的红燕介绍给你嘞。”
“这事儿不急”
“啥不急嘞!我看呐,趁他这会儿动不了,趁今儿个这大喜的日子,干脆就让他跟红燕那妮儿见个面!”
春年叔说着,已经坐在了车辕上,“恁一家子也上车,咱这就回走!”
这话说完,何满仓和抱着孩子的麦苗儿也坐上了驴车,一边聊着关于“红燕”的话题,一边问着王诚以后的打算。
终于,在远处的大喇叭广播里,在卫燃的万般不舍中,白光也再次将他送回了克拉拉梦境中的农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