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她是装作对他死心塌地,也必得留在他的身边。若是她心里还有那个齐秀才,也简单,他杀了那人,便可一劳永逸。
青娆背对着他,因而并没能瞧见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她只觉得,王爷没有推开她,想来也并不十分生她的气罢。
……
再下轿辇时,已经身处昭阳馆院内的连廊上。
王爷的心情似乎比方才好了些,青娆便亦步亦趋地跟着。
进了内室,便见男子撩袍坐在了方桌旁,她便热切地斟了茶,一脸乖巧地送到他手边。
屋子里林林总总站了四五个丫鬟,但没人不长眼地上前献殷勤:大家都知道,王爷在昭阳馆时,庄夫人凡事都爱亲力亲为,王爷也不喜欢旁人打搅。
杜薇就见王爷接过茶却并没有喝,反倒体贴地拉着庄夫人的手让她在身侧坐下,宽厚的手掌抚过夫人的青丝云鬓,似是脉脉含情。
又忽然开口道:“这簪子虽好,却不衬你的衣裳。来人,将夫人的妆奁取来。”
听这意思,王爷似乎是来了兴致,想亲自给夫人挑簪。
杜薇笑得眉眼弯弯:描眉画眼,梳妆绾发,俱是闺房之乐,这是夫人受宠的表现,她自是再高兴不过。
于是给方才跟着进来服侍的丹烟打眼色,可奇怪的是,一向机敏忠心的丹烟微微白了脸,好一会儿都没挪步子。
杜薇微怔,她与丹烟都是大丫鬟,可对方管着夫人屋里的器物账册,贵重的首饰也都是她管着的,夫人重用她,如无必要,她也绝不会做逾权之事得罪人。
正迟疑着,就见一边的白露忽地捧着个大匣子过去,眸光里闪动着莫名的光彩。
杜薇眉心一跳,有些不悦白露越过她在主子跟前表现,就见原本如木头桩子般的丹烟像是注入了生机,狠狠地瞪了白露一眼。
丹烟深吸一口气,笑着上前道:“王爷,这匣子里的首饰都不是夫人惯常爱用的,白露那丫头不懂夫人的喜好,奴婢这就把东西抱下去……”
不爱在小事上为难下人们的王爷却淡淡地看了丹烟一眼:“既如此,把所有的匣子都呈上来就是。”阻拦了丹烟的动作。
丹烟的笑就僵在了脸上,杜薇看看丹烟,又看看低着头不说话的白露,饶是她再迟钝,也回过味儿来了。
今日夫人去寻王爷,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白露方才的举动,也不是简简单单的争宠。
那匣子里,究竟有什么东西?
匣子里的异常,丹烟也并不十分清楚,可她却知道,这匣子的确是一直束之高阁的。白露不怎么近身服侍主子梳妆,怎么会问也不问就将那东西抱过来?
联想到方才在藏书楼里发生的事情,丹烟只觉得额头里神经狂跳,不安写了满眼。咬着唇将所有首饰匣子抱到桌上时,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家夫人,见她神色如常,并未有一丝慌乱,提着的心才微微放下些许。
周绍打量着摆了满桌的首饰匣子,心想:他待她,也算得上用心了。
时兴的首饰,外头人的孝敬,都第一时间拣了好的给她送来。
价值连城的宝石与玉石制成的钗环,在她这里总也有十数支,见识过这些迷人眼的富贵,她当真还会将昔日那人所赠悉心珍藏吗?
他眸光变得犀利,直接打开了方才那名叫白露的婢女抱来的匣子,信手在里头翻了翻,似是不满意,很快就找到了那枚银杏簪。
黄梅果大的银杏花由七朵小小的银杏花组成,重重叠叠缀在一块儿,迎风颤动。
虽不是什么名贵的首饰,若放在寻常百姓家,的确也是精致得能作为聘礼的物件了。
“这东西,瞧着不像府里的制式,怎么会在这匣子里?”
就见她微微低垂着眼,轻声笑道:“这是妾入府时带着的家中物件,想着若有不衬手的时候,也能拿来当银钱用。”
可那簪子却没有丝毫受损的痕迹,显然,并没有作为银两的等价物被用过。
周绍就似笑非笑地道:“这么看来,这匣子里果真没什么好物件,难怪你惯常不爱戴。”
“下头的人不会伺候人,你也不该太纵容。”他右手反扣在桌面上敲了敲,声音薄凉得不带一丝温度,“来人,把白露押下去,打三十板子。”
门外,立时便有身形强壮的内使冲进来,架着白露拖了出去。
杜薇吓了一跳。
王府里的板子可不是随便挨的,这三十板子下去,白露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别说是在主子跟前继续伺候,就是能活下来,就算烧高香了。
王爷这样吩咐,分明是想要了白露的命!
杜薇不太明白,白露究竟是怎么开罪了王爷?王爷素来也不是为了些许小事发作下人的人啊!
青娆听见这话,心里那颗大石却骤然放了下来。
周绍这么说,意思很明确了。
正院和她之间,他选择了保全她,于是,便要置背主的白露于死地。
她是不会看着白露就这么白白断送了性命的。
她给丹烟使了个眼色,后者怔了怔,虽有些不甘心,但还是依命去了。
“你们都下去吧。”她开口道。
等外间的门被离去的仆从带上,她望着神情冰冷,没有看她的周绍,盈盈拜了下去。
“王爷,虽不知白露是哪里开罪了您,但望您看在她从前伺候过先王妃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