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他是想趁夜离开山寨的,方才突然有感:其实他离开山寨未必会过得比现在更好。
具体表现在他就不适应这个世道,饶是经历过末世的尸山血海,他仍旧做不到视人命如草芥,这边对姑娘哥儿的压迫,尤令他反感。
他更知道个人的渺小,他一个外来人,是无法改变这个世界的。
但山寨是一个很特殊的存在,沉川在这里尤极大的话语权,那些不公的、他看不过眼的,在这里他都能改变。更有甚者,或许他日,他能以山寨为跳板,做到更多……
“沉川?”他半晌没说话,梅寒摇摇他,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他一回。
“嗳!”
沉川一使力,将梅寒连人带被抱到他身上来,二人鼻息相交,眼神相融,尤为亲密,却罕见的没有情色气息。
“在我们妖精的世界……”沉川望着梅寒,将另一个世界娓娓道来。
梅寒伏在他身上,听得入神,先是好奇向往,后来听到妖精的世界遭遇了浩劫,不由自主紧张担忧起来。
等沉川说完,一张脸都皱了起来。
梅寒小心问:“那……你有同类在、这边吗?”
沉川想了想,回道:“我也不知道。”
闻言,梅寒心疼地抱紧沉川,“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沉川听得有些哭笑不得,鼻子贴着梅寒鼻子晃晃脑袋:“那就请小梅夫郎好好疼我咯~”
两人小小闹了会儿,才相拥着睡了过去。
日头从东边慢慢向西偏移,走了没多远的路程,就教慢吞吞飘来的乌云掩在了身后。
轰隆——轰隆——
两道闷雷炸开,一下惊醒了睡得香的夫夫俩。
沉川起身来打开窗,就见外头天阴沉沉的,转头跟梅寒说:“我俩这瞌睡,还说睡半个时辰呢,这起码睡了两个多时辰,要不是这道雷,说不得要睡到晚上去。”
梅寒穿好衣裳下床来,把沉川的递过去,“快穿上,外边还晒着蕨苔山菌呢,别让雨浇了,那就白晒了。”
两人穿好衣裳出门来,快着手脚收东西。
雨却落得比人动作快,豆大的雨点啪啪砸下来,一砸一个印子。
沉川把几个簸箕摞在一起,又摞到梅寒的簸箕上,一使力,一人就全端了起来。
“早知道我该放羞羞出来瞧瞧的,晓得要下雨早有准备,就不必这么着急忙慌收东西了。”
羞羞的叶子会感应天气变化,一瞧就晓得什么时候要下雨下雪,但因这段时间隔三差五下就会下几场毛毛雨,对活计没什么影响,沉川便没想着看。
沉川把蕨苔端进屋,梅寒收罗了院里的凳子锄头放到廊檐下,不教雨淋着。
该收的都收拾完,两人站在门口瞧着越来越大颗的雨滴,半空里还有鸟雀在往回赶。
“这回吼了春雷,那可真要春暖花开了,地里庄稼马上蹭蹭长起来。”沉川感慨。
梅寒也道:“还好赶着把房建好了,不然以后日日夜夜下大雨,那才难办。”
之前寨里房屋还没建好时,一旦下雨,人就有茅屋躲茅屋,茅屋人挤满了,就躲去山洞,更往前房子没建好时,躲树下的也不在少数,也好在干下雨不打雷,否则树下都没得躲。
那时要是白天下雨还好,随时下随时就躲了;要是夜里下,人得淋湿了觉着冷才醒来躲雨,总躲不及时。
这厢家家有屋子遮风避雨了,才有寨子正一步步走上正轨的实感。
两人在门口闲话着,忽而见雨中冒出两小团人,小米和阿简举着各自的小篮子,吭吭往家跑。
“这俩小家伙!”
沉川阻了梅寒动作,自三两步跑去,提了两个小孩后脖领,拎着人快步跑回家。
“飞起来啦!”
两小只被放在地上,还高兴得小脸通红,扑腾着手脚蹦蹦跳跳的。
“还飞,生病吃苦药了有你们哭鼻子的时候。”
梅寒笑着轻戳两小只的小脑袋,又里里外外摸摸,见衣裳没湿,拿了两块帕子来,与沉川一人给一个孩子擦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