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果他们早就有勾结呢?如果他们从一开始就在一条船上、穿一条裤子,那又怎么办?”
“那就更容易了。”谢慈拿着笔,将纸上“国师”和“太后”两个名字用一条线連在了一起:
“两个毫不相关的人,是什么将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说着,谢慈在直线下写出二字——
“利益”
“因利而聚,就会因利而散。当双方利益冲突时,争斗,自然也就开始了。”
应天棋顺着谢慈的话想了想,点点头:
“哦——所以,这种情况下,我……呃,应弈,需要借陈实秋的手,去除掉郑秉烛?”
“反了。”
谢慈屈指叩叩桌面:
“你现在有一强一弱两个敌人,如果你借强者的手去干掉弱者,那么从弱者身上剥下来的利益,你觉得会成为你的助力,还是强者的助力?到时候强者变得更强,你一个人,又要如何去应对?所以,遇见这种情况,我们必然要优先考虑去联合弱者对付强者,待强者倒台,弱的那个,自然也就好處理了。别忘了,应弈是君,郑秉烛是臣,待应弈从陈实秋手里拿回实权,一切尘埃落定,郑秉烛如何,也就是一句话的事而已。”
说着,谢慈却又叹了口气:
“不过,这都是我们后人的纸上谈兵罢了。对于应弈来说,这就是一盘死棋。”
应天棋深以为然,但还是要多问一句:“为什么?”
“因为他会死在结盟这一步。”
谢慈有点惋惜地摇摇头:
“刚才说了,陈实秋是个控制狂,注定了应弈无法在明处培养任何势力,建立不起一个可用的情报网。他说的任何话做的任何事都会被传去陈实秋耳朵里,除非能想办法触碰到一些地位低微、低到令陈实秋忽视的人,这才能有点机会。但话又说回来,连陈实秋都不在乎的小人物,又能为应弈做什么呢?”
五周目
对于謝慈这番话, 应天棋十分认同。
他能走到五周目这一步,也并不是因为他用了多高深多精妙的計謀,如今这番小小的成就和信息量, 其实全部依赖于系统送给他的那个传送技能。
说白了就是,他开了挂。
如果没有“嘻嘻嘻”一面帮他在宫里放个替身, 一面把他本体丢出去拉拢方南巳、循着妙音阁疑案一路追溯到出连昭头上,他怕是至今还跟着白小荷白小卓守着乾清宫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
“在拥有基本情报网的基础上, 应弈做以上这些事, 还要满足一个条件, 那就是不能让陈实秋对他起疑心。一个傀儡皇帝, 要如何在重重监视下收买人心,如何在太后不起疑心的情况下挑拨她的利益集团?应弈能够扮演的只能是一个暗中的执棋者,只能靠借刀杀人,他必须得沉下性子,不到大功告成的那一天, 自己的心性和謀算不能暴露一丝一毫。
“这一路险之又险,翻盘的可能性对于应弈来说,基本为零。毕竟把他放到咱们这个时代,他也就只是个刚刚准备高考的孩子。”
听着謝慈的话, 应天棋垂眸想了想:
“那……如果在有情报网且行动不令陈实秋生疑的情况下,把張華殊拉到自己阵营, 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也難。”謝慈摇摇头:
“張華殊对于应弈来说……说实话, 作用并不大。首先张华殊此人是个纯臣, 他的心并不在皇帝身上,而在百姓。皇帝是谁对他来说也无所谓,你看史官記录里,他那么多年执着地弹劾郑秉烛、劝谏太后放权就知道了, 他从始至终都是皇帝阵营,所以拉拢不拉拢的,区别也不大。这里面核心的问題是,现在应弈需要的,并不是文武百官的站队,而是一个能帮他破局的谋士。张华殊第一首辅,两袖清风,他可以为百姓死谏,可以听皇帝的话指哪打哪,但很難为皇帝坐在暗处出谋划策。”
“……”应天棋点了点头。
能问的都问了,謝慈提出的那些问題,他也都想过。
可惜应弈这一局实在太崩,就算以隔着几千年的上帝视角来评判,结果都是“不动用超自然力量就基本不可能实现”。
应天棋都有点怜惜这小皇帝了。
他在心里歎了口气,合上笔記本,感觉再问也没什么结果了:
“我知道了,谢谢老師。”
“不谢。”谢慈朝他笑笑,又看向旁边趴在桌上围观全程的白曉骁:
“人家小应同学是来问问題的,小白同学,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白曉骁“嘿嘿”一笑:
“我是来等小应同学问完问題一起去吃饭的!”
听见这话,谢慈瞄了眼时间,见确实也到了中午吃饭点:
“我也还没吃,要不咱们一起?毕业季你们肯定又忙又累,我请你俩吃顿好的,犒劳一下。”
谢慈常年在学校论坛“梦中情師”排行榜霸榜第一,不仅因为他有过硬的专业能力,还因为他为人没有一点架子,和学生处得像朋友,经常组织師门团建之类的活动,连开组会都記得给学生帶零食。
白曉骁是个惯会插科打诨的跳脱性子,现在一听有饭可蹭,立马就来了精神:
“好啊好啊!有什么好吃的?都说请我俩吃好的了,那老師您可不能随便一顿食堂糊弄我俩啊!”
谢慈被他逗乐了,抬手冲他点点:
“你这鬼灵精,走,帶你们出去吃火鍋。”
谢慈开车带着两个学生去了学校附近的商业步行街,很快坐在了火鍋店弥漫着底料香味的窗边。
锅底“咕嘟咕嘟”烧开冒了泡,白晓骁高高兴兴往里面下着菜:
“没想到跟着棋总问问题还有饭蹭,那以后我也要多问!天天问!老谢您到时候可别嫌我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