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逍看他一眼,说:“你自己想想。”
我能想得起来问你干嘛?
谢逍给他夹菜:“吃东西。”
……吃就吃吧。
晏惟初低了头,安静吃起东西。
他还是觉得,他们之间相处的气氛,跟从前似乎有些微妙的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清楚,也许是身份转变造成的那一点隔阂始终存在,谢逍举手投足间的体贴也不似从前自然,更带了小心翼翼的意味。
他其实不想表哥这样小心谨慎地对待他。
“表哥——”晏惟初没话找话。
谢逍“嗯”了声,又给他盛汤。
“你不必这么拘谨的,”晏惟初说,“我不介意你在我这里放肆,我要是之前骂过你放肆,那都不算数。”
“没有。”谢逍并不承认。
君不是君、臣不是臣。
他与其说是拘谨,是还在尝试摸索和现在的晏惟初相处的平衡之道。
晏惟初只能作罢,与他说起下午听来的那些事情。
谢逍听罢虽也惊讶,更多的是担忧,直言提醒他:“陛下,这些事情前头几位先帝未必不知道,但睁只眼闭只眼也能过,你真打算将事情揭开?或许会吃力不讨好。”
晏惟初哼哼:“我眼里容不得沙,没法睁只眼闭只眼,谁让现在的皇帝是我呢,该他们倒霉。”
谢逍不再劝:“那就做吧,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饭毕又喝了半盏茶,谢逍起身告辞。
晏惟初一怔,下意识拉住了他的手:“你不留下来吗?”
谢逍解释:“我先前见到崔绍他们,说那些倭寇已经交代了一批人的名字,今夜便要开始抓人了,光靠锦衣卫他们估计够呛,得兵马配合,我得去亲自盯着,免得闹出乱子。”
晏惟初有些难受,谢逍一到这里便奉旨接管了地方卫所的兵马,早知道不给他派这么多差事的。
谢逍却不这么想,比起风花雪月,他更担心晏惟初的安危,尤其晏惟初想要做的那些事情,更让他自己危险重重。只要晏惟初一日待在这边,他便一日无法真正心安,所有防务都得亲自盯着才能稍微放心点。
“那你走吧。”晏惟初甩开了他的手。
谢逍拱手告退。
晏惟初提起声音:“别行礼!”
他最讨厌谢逍跟自己君臣有别。
谢逍到嘴边的恭顺话咽回,沉默退下。
迈步出殿门时他脚步一顿,静了静,返身大步走回去,用力拉起了坐在原地生闷气的晏惟初。
晏惟初一愣,谢逍的手掌抚上他的脸,眼中是晏惟初从未见过的情绪。
他被谢逍眼里那些激烈沸滚的情愫烫到:“你……”
谢逍的亲吻覆下,咬开他的唇,推着他的舌往里压强势攻占。
晏惟初的睫毛颤着,本能地回应了这个吻。
唇舌纠缠,他紧绷的身体也在谢逍怀里一点一点松懈下来。
许久,被亲迷糊了的晏惟初迷蒙睁开眼,与他对视的那双眼睛像一汪深潭,沉不见底,掩盖了其下所有的深涌。
谢逍最后在他唇上轻轻一吮,放开了他。
“在这里待着吧,别到处乱跑,我去办差了。”谢逍轻道。
“表哥,”晏惟初唤他,“你明日会来看我吗?”
谢逍点头:“会。”
晏惟初被哄好了:“你办差归办差,每日都得来看我,我不传你你也得自己来。”
谢逍做保证:“好。”
谢逍离开。
晏惟初坐回去,摸着唇发呆片刻,轻声笑了。
接下来半个月,整个江南官场大动荡,下狱的先是商人,之后牵扯出背后的士绅,再是地方官员。
晏惟初的决心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历代皇帝南巡无不是为来笼络这些能为他们歌功颂德的地方士绅,唯有晏惟初,他是来杀人的。
一批又一批的人下狱,审清楚了便拖去斩首为后面的人腾地方节约粮食,无论什么身份,只要参与过勾结倭寇者,一个不留。
非是晏惟初杀人上瘾,不在这边大开一次杀戒将这些人震慑住,他后面想做的事,无论是清丈土地还是开海禁,都很难推行下去。
那日来参加宫宴的地方官员皆被扣在了清江府,众人这才惊觉,当日的大宴其实是皇帝为他们安排的一场鸿门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