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倦正准备关门,可是隔壁那个房间敲了半天门,都没有人开。
工作人员嘀咕了句:“又出去了吗?”
她很快去敲下一个房间。
陈之倦握着门把手,久久没有动。
几个呼吸间,他关上门,拿起床边的手机叫了一辆车,换上外穿的衣服和鞋,出去了。
现在才七点,天色半黑不黑,空气闷热,有一种故事讲到尾声的感觉。
热闹即将过去。
出租车很快抵达白天去过的寺庙。
陈之倦拿着手机,顺着门口进入院里。
大殿里有人焚香跪拜,院子里那棵巨大的古树,有个人影借着手机的光,找着什么。
陈之倦额前出了点汗,他安静地站在原地,一边平复呼吸一边看着沈商年。
沈商年似有所觉,一手扯着红绸,一边低头看了过来。
看清陈之倦的时候,他身体僵了一下。
陈之倦很快走到他旁边,说:“不相信我说的?”
沈商年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我就是想找一找。”
他不死心。
陈之倦:“你往高处找一找。”
沈商年愣了一下,随后瞪着他:“你白天果然是在骗我。”
陈之倦很轻地点了一下头,“你猜对了。”
少年心事
沈商年此时满头大汗,“骗子。”
他直接跑到最上面一层,一个接着一个翻,直到在很深的位置,看见了眼熟的字迹。
开头前三个字,是他的名字。
沈商年呼吸都轻了。
他意识到这就是陈之倦年少时写的那张红绸。
沈商年已经找了两个小时了,他有些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找到了吗?”
隔着几层台阶,陈之倦问他。
沈商年没有说话。
他用力地搓了搓指尖,一手按亮手机,一手捏着红绸的衣角。
陈之倦的字迹从来都不板正,标准的行楷,虽然目前朝着草书方向发展,但是初中时的字迹远远要比现在漂亮规整很多。
他没有打开手电筒,只是借着手机屏幕亮起的微弱光晕,看清了那一行字。
——沈商年。
——我会永远爱你,直到生命尽头。
风声,人声,红绸声,殿里的祷告声一齐远去了。
沈商年眼眶隐隐湿了。
他忽然想到了那年的陈之倦。
陈之倦是个性格内敛的人,他连开心都只是弯弯唇角。
初中时期,他远远要比现在还要青涩,人很瘦,腕骨上挂着红绳,因为是在变声期,所以说话很少。
寺庙其他和尚一开始都以为陈之倦是个哑巴。
他总是冷漠,不合群,话少,疏离,看着好像就没有爱人的能力。
这样一个人,竟然夜深人静的时候,写下这么一句话。
海底很深,不管里面是怎样的波澜壮阔,从岸上看,总是平静冷漠的。
眼前瞬间模糊了。
泪水从四面八方汇集,变成了一颗饱满的泪珠,从眼睑处落下,顺着面颊,到了嘴唇,下颌。
察觉到他状态不对劲,陈之倦又喊了他一声。
沈商年把红绸解下来,他和陈之倦隔了几个台阶,像是嫌麻烦似的,他直接跳了下来。
酒店自带的沐浴露是柠檬味的。
他跳下来的时候,t恤被风吹起了一瞬,柠檬味道携着风铺天盖地充斥在陈之倦的身边。
他看了一眼沈商年,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紧紧抓住的红绸。
叹了一口气,从兜里摸出一张干净的卫生纸,递过去。
沈商年没接。
他看着陈之倦,眼泪一颗一颗,从下颌往衣服上流,“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陈之倦见他不接,于是自己捏着卫生纸,在他眼睛下面擦了擦。
纸巾被泪水打湿。
黏在了陈之倦干燥的指腹上。
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你能接受吗?”
沈商年吸了一下鼻子,“为什么不能接受?”
“十多年的暗恋,你真的不觉得沉重吗?”陈之倦眼睛很清亮,睫毛漆黑纤长,眼皮很薄,距离近了,甚至能看见上面细小的血管。
沈商年哑口无言。
他无意识抓了一下红绸,“你那么早就开始喜欢我了吗?”
陈之倦沉默许久,“应该不是喜欢。”
沈商年以为他要否认,心里的火瞬间起来,“这红纸黑字,清清楚楚,不是喜欢是什么?”
陈之倦吸了一口气,“一定得是爱情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