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湛霄朝她迈出一步,墨色中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湿润的发丝贴在英挺的脸颊旁。他唇瓣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下一秒,他整个人猛地一晃,直直地朝前倒了下来,压向江芙诗的肩膀。
“湛霄!”
江芙诗惊呼一声,下意识张开双臂接住他宽厚的肩膀。浓烈的药味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她搂住他的脖颈,只觉得那体温灼热得吓人。
“湛霄?湛霄?”她轻拍他的脸颊,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柳梓见状急忙上前,架起湛霄的胳膊将人扶进内殿。将他安置在榻上后,江芙诗立刻搭上他的腕脉。比起上一次冰封万里般的沉寂,这回的脉象虽仍紊乱虚弱,寒气肆虐,但底子里竟隐隐透出一丝生机,仿佛坚冰下终于有暖流开始涌动。
好在留治的时辰已过,湛霄只是因为刚治疗完就强行运功对敌,导致气血逆行,身体一时撑不住昏厥过去,并无性命之忧。
她唤来蓉蓉,吩咐她去熬制固本培元的汤药,给湛霄灌下去,待药力化开便能缓过来。
忙完这一切,江芙诗才终于松了口气,抬手拭去额角的细汗。却见紫苏正用一种欲言又止的古怪眼神盯着她看。
“怎么了?”
紫苏抿了抿唇,声音压得极低:“殿下……您与湛护卫在暖阁内待了整整六个时辰,如今他又这般模样出来……这若是传出去,怕是于您的清誉有损……”
今日一整天,侍女们只知道湛护卫和公主在暖阁内,却不知他们具体在做什么。如今见湛霄衣衫不整地昏迷着被扶出来,公主又这般焦急关切……
江芙诗神色一凛,扫过室内众侍女,声音轻轻却威严十足:“今日之事,若有半句闲言碎语传出,本宫绝不轻饶。湛护卫是为护主而重伤,尔等当谨记在心。”
闻言,侍女尽数跪下,诚惶诚恐:“奴婢们明白,绝不敢妄议半句。”
青黛端了盆热水进来,打湿毛巾后为湛霄擦拭额角的冷汗,“今晚真是太惊险了,奴婢瞧那曹小将军的架势,分明是要来取人性命,好在湛护卫及时出现,一个人就把他们逼退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凝视着湛霄苍白的侧脸,江芙诗收紧指尖,紧握成拳。青黛说的没错,今夜的曹锐来势汹汹,弄得她这里人仰马翻,只怕是皇后一党已经按捺不住,要对她下死手了。
青黛轻声问她要不要用些宵夜,她却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什么也咽不下。
待殿内终于只剩下她一人,她颓然跌坐在案前。跳动的烛火将她摇曳的影子投在墙上,一如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曹锐今夜虽退,可知时又会卷土重来?
哎——
她揉了揉眉心,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床榻之上,湛霄双目紧闭,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墨发散开,衬得他剑眉英挺,江芙诗微微低头,凝神细听他那比常人微弱几分的呼吸,又担忧地搭上他的脉。
脉象沉涩,几不可察,内力运转的轨迹透着不寻常的凝实,让江芙诗心下忧虑更甚。
她下意识地抚上他的手臂,指尖掠过那些凹凸起伏的陈年伤疤,新伤旧痕纵横交错,又捏了捏他的指节,指腹传来的粗糙触感让她微微蹙眉,未曾留意到底下之人微微颤动的眼睫。
江芙诗疲惫地坐回案前,曹锐不是毛头小子,今夜他突然发难,想必是得了曹家的授意,皇后又因为玉瑶‘自焚’而将这笔账算在她头上……
思绪翻腾间,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她终是支撑不住,伏在案上沉沉睡去。
她身后,榻上的男人悄然睁开双眼,视线落在她单薄的后背上,见她似乎在梦中也不得安稳,肩头微微瑟缩了一下。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穿戴整齐后,轻轻拉开了房门。
正在门口守着的青黛和紫苏被开门声惊动,回过头,只见湛霄立于门内,神色虽仍倦怠,却已恢复了几分往日的冷峻。
“殿下睡着了。”
青黛哦了一声,立马回神,迈步进屋,只见公主趴在案上,身上被人披了件玄色的男子外衫,睡得昏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