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不可置信,瞪大双眼瞧着眼前这个年轻却冷面的女冠。虽然刚才被她赶走,江策还是客气。
“不知元君何意?”
颂清只是淡淡道:“外头熬着药,你去看药吧,我给她擦洗。”
江策觉得这里有些古怪,不想离开薛婵,便拒绝了:“不行,我要看着她。”
颂清道:“等她再好些,你就带着她离开这里下山去。”
江策看着窗子外头已经黑了一大半的天,有些生气。
“如今天都要黑了,这里离山脚还远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又病着,就不能等明日再走吗?”
“能收容你们几刻已是我心善,你还想待到明天。”颂清淡淡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她锐利的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你说你们是夫妻,想来不是吧?莫说她还梳着闺阁女子的髻,不是你将她拐来的,那就是你二人因私情而逃。”
话不仅难听,那落在他们身上的眼神竟是嫌恶。
受了别人的恩情,江策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这话也太难听了些,他还是忍不住想辩驳两句。
薛婵虽然在病中,又高热,却没有完全昏厥。期间也微微转醒了一会儿,一抬眼就瞧见个年轻女子。
“你是”
江策虽不知她对自己的嫌弃是何而来,但见薛婵醒了却也顾不上这些。他小心翼翼把薛婵扶坐起来,自己则在她身后,尽量让她靠着。
“咱们是在芳芦山中的一座道观里,颂清元君是这里修行的一位女冠。你中了暑气,正在发热呢,观里的几位收留了咱们。”
轻声细语的解释落在薛婵耳畔,她费力侧首抬目,正对上江策低下头来和她说话。
哦她想起来了,方才还在听他讲那些没什么分量的废话呢。
听着听着就晕了。
刚要张嘴,薛婵拽住了他的胳膊摇摇头,又向颂清道:“多谢元君的收留和汤药,待我好一些了就走,绝不再叨扰你们。”
说到底也还是她收留了二人,若不是这样,还不知道薛婵能不能坚持到下山。
江策缓缓放平薛婵,起身走到颂清面前,神色认真地拱手作揖。
“无论如何今日多谢元君,除了原先给的那些银钱,待过两日必定亲登贵观以谢众位。”
颂清没说话,那冷淡至极的面容微微缓和了些。
她只道:“你不必谢我,更不必再来。等到她好些了,赶快下山去吧,现在快去给她熬药。”
江策实在是不知她这般冷硬的态度究竟为何,只是起来又想,自己是男子在这尽是女子的道观里,还是不大好的。
“你好些了吗?”
他坐在薛婵床边,伸手又探了探额,轻声问她。
许是病得太急,一下子抽走了她的精气神,真个人看起来十分萎靡。
“比刚才好多了”她深深吸了两口气,伸手去扯江策的衣袖边,张了张口说话。
可是声音太轻,还没传进江策耳朵里就瞬间坠落在地。
江策给她放平,仍有疑虑出门去。
屋内便只剩颂清和薛婵,她人冷,但照顾薛婵倒是细心温柔。
“多谢你了”
颂清一勺水直接喂到她嘴里,把话都堵了回去。
“还是少说些话吧。”
薛婵昏昏沉沉的,听着这话不禁觉得有些笑。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道观另一头,有人敲开门:“外头传了信,今晚有贵客要来。”
女道收回手,抱臂围着已经昏厥的江策转了一圈,忽地笑了笑:“将她看好了,待贵人走了,我再处置他。”
女冠怯怯应了声“是”,又问她:“那他带来的那个女子”
“她若甘伏,自是留性命,若不甘像从前那样就好。”
天已经晚了,虫鸟鸣歇。
薛婵睡了一阵好了很多,可是江策一出去就没回来过,颂清说是去找他,也没回来。
她喘了喘,撑着坐起来,随后下榻扶着周围的箱柜慢慢走,也趁机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
窗子半开着,外头是一个小院,一道矮墙连着廊。
窗下有镜台,箱笼里有妆奁,胭脂、华服
“要离开这里”
外头又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薛婵立刻竭力翻窗而出。
她虽然看不清楚,可是听得倒是很灵敏。这间道观声音很杂,甚至夹着刀剑声。
也不知道江策在哪里,她就沿着廊想要跑,只是有人进了她原先住的地方,喊了一句“她跑了!”
薛婵拖着病躯拼命走,但她不熟悉,也只能边藏边走。好不容易爬上树,攀着墙头落到外头的山林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