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画卖不得,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都卖不得。
薛婵连叹了好多天,只希望在自己死前卖出去。
薛婵极擅花草虫蝶,近两年来又大大精进,已少有能及者。
常有慕名拜访的。
只是有一日薛婵和郑檀到郑府去,正巧见郑家大郎的姑娘在花园里作画。薛婵点拨,过了一段时间郑檀还和她说:“我大嫂说阿媛说近来颇有进益,说是谢你,还要请你这位老师多指点几次呢。”
薛婵笑了笑:“不过是一时兴起,哪里就称得上老师了。”
谁知郑檀眼一转:“其实各家也有请满名的女子登门授课的,寿春王的王妃、包括二婶婶也曾受邀教授过诗词音律。你为什么不试试呢?”
那时薛婵也犹豫了一下,只是自己只正式教过裴静兰。
郑檀见她有所松动,便又进一步道:“我回头和祖母商量商量,替你牵线搭桥,你就负责上课就好。”
思虑之下,薛婵应下了。
京中各家倒是挺推崇这事的,也都低了拜帖,将孩子送来学画已结好。
不过薛婵事情很多,精力有限,水平不足以教授太多人。故而只挑了几家交好的,每月两次,于武安侯府的藕花榭授课。
这事雅事,也颇得雅名。皇帝与贵妃商量过,请她进宫为年纪尚幼的皇子公主们授过课。
齐老太太年纪上来了,家里的孩子们一半不在家。她三次里有两次都会到藕花榭去,戴着一副叆叇看一堆孩子们作画。
薛婵的日子就这样一日复一日过着,可是仗还是没有打完。
西戎养精蓄锐十余年,来势汹汹。仗打了大半年了,一直胶着,尚未有过一场大胜仗。
江策的信里都是说说笑笑,要么就是抱怨她写信写得少。
除了宫里,江籍那,她对他的具体情况实在是知道的太少了。
不知是疲惫还是隐忧,薛婵觉得自己近来画技越发艰涩。
常有画不出满意的时候。
她觉得是自己疏于练习,便白日授课,傍晚作画。
只是画得越多,却越来越难以下笔。涂涂改改,废了很多张纸。
薛婵握着笔,觉得自己就像一泊只出不进的水,快要枯竭了。
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感到莫大的惶恐。
只是薛婵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她当即放下笔:“云生,收拾东西,咱们到渭水别院小住一段时日。”
渭水的爱园是薛贵妃赠给她的嫁妆,彼邻芳芦山。说起来,和裕琅的青荫台倒是挺近的。
马车半日可至来回。
在爱园住着的时日里,除了每半月一次的授课,她不再接受拜会。除了郑檀和裴静兰每隔一段时日来,便只有程怀珠来陪她。
爱园依山带水,很适合她静心在山中走走看看,观察写生。
离了京,只有程怀珠经常来陪她小住。
自从萧阳君远嫁,方有希离京,程怀珠就自己写写物志。两人常结伴在山中走,她写物质,薛婵画小图配之。
两人凑在一起玩笑:“咱俩干脆出书得了。”
她们待在一处,同吃同睡,好像又回到了在闺阁中一起的日子。
晴风雨月,牵手同游。
暑夏一过,便转至新秋。
薛婵数了数自到渭水来的这段时日,江策寄来的信只有九封。
她惴惴不安,可是武安侯府没有任何人给她传过任何消息。
一切都那样,平静如常。
薛婵把手盖在那一叠信上,冷冷的纸页渐渐被她手心的温度暖起来。
新秋一过便至白露,薛婵要进宫陪薛贵妃。可她出门之时廊下的花盆被风吹倒在地,碎片四溅。
她小心翼翼拨开土,叹气:“可惜了”
云生道:“没事,只是花盆碎了,换了新盆栽起来就好。”
薛婵点点头,起身出门准备入宫。
这日天气不好,才刚到福宁殿就下了场大雨。
文医正依例来为薛贵妃请脉,薛婵坐在一旁,听两人说话。
“如何?”
“娘娘放心,一切安好,只待过两个月临产就好。只是娘娘如今月份大了,可以在殿内或者院中多走走,以便更好生产。”
薛贵妃点点头:“多谢”
“这本是下官之责,娘娘言重了。”文医正收起药箱,笑了笑。
“今日的脉已诊,下官便先回太医署了。”
薛贵妃点点头,让人送她出殿。
薛婵进宫看过薛贵妃三次。她的月份一天天大起来,将衣裙也都撑起来。
薛婵坐在一旁,轻轻叹了口气。
薛贵妃摸了摸她的鬓:“叹什么气呀?是想他了吗?”
薛婵抬起来脸,对上她盈盈温柔的笑意,又落在她鼓起来的腹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