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有最大嫌疑,可他那弟弟却不知,他有不在场证明,那狗是上午死去,他上午偏偏在母亲宫中罚跪,胳膊上还有母亲用藤条打的伤。
说实话,那藤条打得很疼,他胳膊根本抬不起来,没有那样的力气去杀一条狗。
但他们的母亲立刻拿出藤条来,一边抽他一边骂他“大逆不道”,“胆大包天”,“果真是怪物,要不然怎么能做出这么残忍的事”。
那一瞬间,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他一向也不多说话,就算什么都不辩解,也没什么稀奇的,反而更加印证他就是个冷血的怪物。
然后他就成了那个被送往北狄的质子,一去大漠十四年,无人问津。
其实他们是对的,因为他真是个冷血的怪物。
只是他们不够狠,以为送他去北狄就万事大吉,谁曾料到他能活着回来,真正让他们承受这“不祥”。
“你在这儿站着干嘛呢?”身旁一道声音传来,秦阙侧过头,羡容看着他的样子,突然怔住。
他的眼神,冰冷如霜,他的脸色,苍白似雪,但山风吹乱了他的头发,凌乱的发丝拂在脸侧,他那样清瘦的身影站在山崖旁,凌厉的同时,却又无比孤独,清冷,好似被天地万物所抛弃,独留他一人似的。
她看了他好一会儿,缓缓过来,问他:“你是不是冷?”说着抬手伸向他的脸,让他下意识便往后一躲。
羡容低呼:“别动——”说着按了他肩将手背贴了贴他的脸,不由“咝”一声:“好端端的你站这儿吹什么风,看你这个脸冻得跟冰坨子似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说完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衣服,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递给他:“绣房还没来得及给你做秋冬衣服,你就穿我的吧。”
秦阙看看她递过来的披风,将之前弥漫在心底的回忆驱散,开口道:“不用。”
羡容才不管他,仍然将披风塞他怀里:“浅蓝色的,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颜色吗?”
秦阙看看披风,又看看她,沉默半天,终于道:“我不喜欢浅蓝色。”
只是因为不穿浅蓝色就得穿粉红色而已。他将披风拿了下来,还给她。
“不喜欢也得穿,让你披上就披上!”她一边说着,一边抖开披风披在了他身后,他比她高出不少,给他披披风还有点困难,披风弄响了纸张,她低头往他手上看去,才发现他手上拿着那张黄色的符纸。
羡容一急,连忙将那纸抓了过来:“在哪儿弄的,不许看!属虎了不起吗?”
秦阙:……
他和薛柯同岁,的确也属虎,但这和属虎有什么关系?
身上的披风还没系好就被她扔在那儿,他抬手拽住披风上的带子,羡容则揉了符纸,将纸团扔向山崖下。
“哼,这个玉虚,最好不要让我发现他要做什么小动作!”她恨声道,随后转过头,凑近他低声道:“不许把我属狗的事说出去。”
秦阙无言,半晌才道:“我没这么无聊。”
羡容见他仍拽着带子没系住,不由皱眉嘟哝:“快系上,回头冻病了……”说着便拿开他的手,帮他去系披风带子。
秦阙的手僵在半空中,低头看着那小巧的手,纤细而白皙,偶尔碰到他的脖颈,柔软得不可思议。
“别在这儿吹了, 平平说?了这儿没大?夫,病了都没处看,回去吧, 饭菜马上就好。”羡容说着转身进了屋。
披风带来的暖意渐渐袭至全身,他在原地站了片刻,随她之后进屋去。
里面平平见?了羡容, 很快问:“郡主你披风呢?山上这么冷, 别冻着了。”
“我是?习武之人, 才不怕冷。”羡容道。
平平还要说?什么, 看见?后面的秦阙,这才知?披风到了哪儿,便闭嘴了。
秦阙看看羡容, 解下身上的披风放在一旁, 坐在屋中不再?出去。
这一日已经太晚,又是?舟车劳顿,便不去办事了, 用过晚饭就歇息。
他们住的这间房子没有榻,秦阙只能打?地铺, 山间晚上尤其清凉, 地上也有些阴潮,羡容在床上看着他问?:“冷吗?”说?完已经起身, 将之前他放下的披风又递了过去:“你把?这个也盖在上面吧。”
秦阙看她一眼, 只淡声回道:“不冷。”
羡容摸了摸地铺上的褥子,贴着地,不像春日, 倒像冰天雪地的冬日。
“怎么会不冷呢?冻的可是?你自己,还是?你就爱和我对着干, 显得你能是?不是??”她一边说?着,脸上已经带着几分?审视与恼意。
秦阙知?道她这女人,稍有不顺她的意便要发怒,然?后是?罚跪罚不吃饭,大?概在她眼里吃饭是?最重要的事,不吃饭是?最难忍受的刑罚,所以对其偏爱。
他沉默着将披风盖在被子上。
羡容叹了口气,嘟唇道:“你怎么就这么倔,非要惹得我发脾气,我问?你,现在是?不是?暖和了?”
秦阙果真又不开?口,她伸出手来掰着他的脸让他看向自己:“回话。”
秦阙:“嗯。”
“敷衍,一件披风怎么会暖和呢?”
秦阙将脸从她手上挪开?,隔了半晌,终究是?回道:“习惯了,我不怕冷。”
他说?话的样子很?平静,羡容却是?恨恨道:“一定是?你那叔婶让你习惯的,不只打?你,还对你不好,不给衣服你穿,不给被子你盖。”
秦阙没回话,径自躺下,背朝她睡。
羡容觉得他大?概是?累了,便也起身去自己床上,要走之前和他道:“去你老家的事你再?想想啊。”说?完才回床上去。
隔天清早,羡容还在睡,秦阙已起身,在别馆前叫来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