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这些畸变者佣兵枪法好的真没几个, 用杀死怪物的手段杀死同伴又未免太残忍。
桑觉是主动请缨的,一方面, 蚁狮实在太大只了,他不方便用一些自己的手段杀怪物, 例如变回恶龙。
另一方面, 不少人都表达了“如果最高执行官在就好了”这样的情绪,最起码有他的命令, 大家能在死的时候痛快一点。
曾经令人愤恨的监管者,成了如今众人最希望出现的存在。
既然这样, 小恶龙还是愿意帮一下忙的,就一下。
一开始大家都不信他枪法好,可等他演示一次以后,立刻有人把枪递到他手上。
人类真的很奇怪。
几天前,他们就像扎了刺的气球,不遗余力地伤害着周围所有保护自己的存在,不相信表面一切信息,仿佛稍微放松一点就会爆炸,拉着周围所有人共赴黄泉。
可当危机到来,他们又能第一个站出来,守着他们也许再没机会生活的家园,将后背托付给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让对方决定自己的生死。
渺小,卑劣,却又伟大。
桑觉倏地想起离开母星前些天,博士曾用一种悲哀而平静的语气对其他人说:“高位者最愚蠢的地方在于,他们习惯于自以为是地审视众生,把自己当做掌握全局、已然看透所有人的上帝,站在高空视角嘲讽下面不明真相、随风叫嚣的人们,看啊,他们多么愚蠢。
“高位者还总认为,他们所需要的人,就是人类文明所需要的火种,没有好处,人类就不愿意牺牲。”
说这段话时,是因为和博士交谈之人问:“我们真要这么做吗?”
博士反驳:“人类最美好的部分被他们弃之如敝履,留下了最糟粕的一部分,还有意义吗?”
桑觉对当时的场景印象不深,与博士交谈之人是谁也没特别去记,却因为当时的博士与平常有些不一样,而有些印象。
此时,这些于他而言晦涩的语句适宜地冒出脑海,精准对应这颗星球的人类幸存者局势。
议庭是愚蠢的高位者。
民众是不明真相、随风摆动的草。
或许不是他们生而卑劣,只是他们没遇到好的风向。
一瓶水迎面扔来,桑觉接过,礼貌道:“谢谢。”
难得的休息空荡,有另一波佣兵换下了他们,这才有了不足三小时的休息间隙。
睡觉、吃饭、生理需求都要在此时解决。
桑觉这边没人靠近,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众人对他有种莫名的畏惧。
他开出的每一枪都极为精准冷静,仿佛射穿的只是标靶,而不是活人的头颅。
在大家为轩昂的誓言激动时,他是平静的,带着些许好奇注视着所有人,像个事不关己的监察者。在众人为惨重的伤亡、为家园的覆灭悲痛时,他的眼睛依旧纯然清透,没有任何波澜。
就像一个宁静的、难以为俗世灾厄哀痛的神明,拥有纯粹而平和的神性。
——仰晨收回视线,为心里不合时宜的想法笑了声。
若桑觉是神明,那恐怕不太符合大众审美。
在多数人的心里,神明要么是睿智的老人,要么拥有健美无暇的体魄,淡漠的、高高在上且平等地俯视所有人。
若论后者,霍延己更符合该形象。
随便吃了点干粮,撤回隔离墙内的众人就地休息。
他们这一队‘民兵’从最初的七百多人,到现在只剩下了一半不到,伤亡极其惨烈。
众人心里皆有涩然,有人忍不住抱怨道:“霍延己不是好几年前就提出了往城墙下插入钢板aj1钢板的工程提案吗,怎么几年了还有几个区没完成?”
“工程太大了吧,毕竟地底开发可比地表困难得多,这一插就是数十米,哪是说能完成就能完成的?”
“我兄弟他之前有个朋友在军队,是霍延己的部下,听说是上面的人一直不太喜欢他。
“现在想想,一方面是因为他反对《黎明》计划……另一方面,他的很多提案是真劳民伤财——就像之前那个什么野外救助站?不也提议好几年了,一直被否决。”
“但这些东西是真有用啊……要是插钢板的工程都完成了,这些污染物最多在城墙外面嚣张一下,哪会到这个局面?”
“狗日的议庭!”
“不过听说那个野外救助站的事情前两个月动工了。”
“真的假的?”
“不知道,我也从朋友那听讲的,前段时间他还和我说好像竣工了。”
“你哪个朋友有这么好的消息渠道啊?”有人不信,哈哈大笑,“别是吹牛逼瞎编的!”
“他死了。昨天死的。”
“……”
没有条件,众人只能抱胸倒在墙边、坐倚柱子,靠短暂的睡眠勉强补充一些体力。
即便如此,还是会被时不时的轰鸣声惊醒,心一悸地睁开眼睛,茫然一秒又沉沉睡去。
末世之下,无一不苦。
……
眼下一片青黑的凌根走进指挥室,身上还染了不少蚁狮的血与粘液。
“战况缓和了不少,地下的蚁狮尸体延缓了后面蚁狮群的速度,至少其他区能撑到霍中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