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着几案而坐,马车驶了一段路,两人还没怎么搭话,楚云容偶尔看她一眼,面上始终是温文有礼的浅笑,片刻之后,他阖眼假寐。
红袖担心他就这么睡上一路,就开始找话说,“楚郎……”
楚云容闻声睁开眼,注视着她的眸光温润柔和,“怎么了?”
红袖犹豫了下,佯装关心道:虽然我不怎么懂朝堂上的事,但自从上次你与我说了崔阁老的事后,我回去想了下,这孙铸文既然是崔阁老的人,没准上次就是崔阁老指使孙铸文来害你,你这次去他的寿宴,我心上总有些担心,你要小心一些。”她顿了下,又道:“当然,楚郎你也可以把我的话当作妇人无稽之言,不必放在心上。”
楚云容并没有与她谈论朝堂上的事情,也没有对她的言语表露出丝毫的不屑,而是微微一笑,“多谢提醒,我定会注意。”
“那就好。”红袖莞尔,“你是小郎的父亲,不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好好的。”红袖学着他前日的话道,这些话虽是为了降低他的心防,但也是她的真心,她心思忽一转,她说这些话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那么他前日说那些话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红袖无法分心去想着件事,又随意和他扯了一些闲话,等时间差不多了,她开口道:
“楚郎,我有些口渴,有水么?”
红袖说得十分自然,但心已经紧提了起来,在这心思细腻,城府深不可测的男人面前,她的一举一动必须做到滴水不漏。
“有。”楚云容温声道,拿起茶壶正准备给她倒茶,红袖却伸手过去掌心贴向他的手背,再轻滑过去,夺过他手上的茶壶,巧笑倩兮,“楚郎,我自己来就成。”
楚云容手微滞了下,却没说什么,微笑着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红袖是有意而为,因为知道暧昧轻浮的举动会令他分神,这会儿他转身掀开窗帷看向了外头,红袖觉得他是以此掩饰心中的不好意思,这正中她的心怀,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拿了一干净杯子,往里斟了半杯茶,趁楚云容不曾留意,迅速地将准备的药粉混在里头。
她不动声色地端起自己的茶杯,饮用起来,待楚云容放下窗帷,回转目光,她放下茶杯,纤腕捧起另一杯茶递给他,笑容温婉。
楚云容接过茶,却没有喝,含笑看向红袖,柔声道:“我突然想起来小郎前日与我说,你給他做的桃花糕味道不错,他一直惦记着那个味道。”
红袖正紧张地看着他,担心他会将茶放下,闻言只能强装高兴之色,“是么?我实话告诉你,你可别告诉他,那桃花糕根本不是我做的,是我让厨房做的,我的手可没这么巧。”
楚云容定定地看着她片刻,见她不说话,忽然莞尔一笑,摇了摇头,“原来如此……”言罢将茶一饮而尽。
红袖一直担心他不会喝那杯茶,心中忐忑不已,此刻见他喝下,她瞬间松了一大口气,然而下一瞬间手腕忽然一紧,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楚云容拽入了怀中,后脑被一只手牢牢掌住,没法动弹。
当楚云容吻住她,并将她压在榻上时,红袖惊愕,第一个浮起的念头却是这药效不会发作了吧,不然他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兽性?她张开嘴想要说话,微涩的液体却源源不断地进入口中,她心口瞬间一震,明白过来,想要闭上嘴,他湿滑的舌却钻进她的嘴里缠住她的舌,逼着她将茶水全部咽进腹中。
红袖吓得连忙使尽全力推开他,坐起来,双手掐着脖子,俯身干呕,欲将茶水吐出来,但最只是终徒劳无功。
楚云容伸手抹唇上的残液,唇微微扬起清浅的弧度,“红袖姑娘是觉得在下喝过的茶水恶心是么?”他又用回了之前客气的称呼,明明是温柔之极的口吻却叫人听出了一丝阴恻恻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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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袖怔住,停下呕吐的动作,看向楚云容。
他温柔地凝望着她,眼里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但红袖知道,他知道那杯茶被下了药,否则他不会对她做出这样的举动,说出这样的话。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却不动声色地陪着她演这出戏,还反过来将药喂给了她,若是毒药的话,他就这么笑着看她死去,这人的心果然比她还狠还无情。
红袖很想破口大骂,一想到自己的性命还系在他身上,她还是压下了那股冲动,事情已经败落,再装下去于她无益,唯有如实相告,或许他还能看她是孩子母亲的份上帮自己一把,红袖心思百转后落到实处,“你早已经知晓这茶里下了药,也知道我与崔阁老有来往,却一直当作不知晓。”红袖努力维持着平静,淡声道。
楚云容见她主动坦白此事,笑容渐渐淡去,语气带着有些遗憾道:“红袖姑娘,我给过你不止一次如实相告的机会了。”就在方才饮下那杯茶之前,他也给了她机会。
红袖终于明白了他前日为何带她去石头坊。可他既然知道她欺骗了他,他为何不直接质问她?说到底他也是不信任她,“若是这茶里是要人性命的毒药呢?你想要我性命?”红袖知道茶里只是春/药,所以才给他喝,可他在不知道是什么药的情况下却将药反哺给她,虽然她设计他在先,他以牙还牙也无可厚非,但红袖心底还是感到不悦。
楚云容轻叹一声,“你的性命在你自己手上,与人无尤。”虽然他不确定茶里下的什么药,但他不认为崔阁老会用这方式杀人,太过冒险,当然,若真有万一,茶中是致死的药,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红袖见他一副漠然置之的模样,心口微寒,突然也没了和他计较此事的心思,况且现在也不是计较此事说的时刻,她现在体内又是春/药又是毒药,活得过活不过今夜都是个问题,“茶里不是毒药。”
楚云容唇角浮起淡淡笑意,“既然不是毒药,你也不必设想我想要你的性命。”
看着他悠然自若的姿态,红袖恨得牙痒痒,又激起心中无数憋屈,“崔阁老用在我身上的才是毒药,我若拿不到解药,怕是活不过今晚。”
楚云容平静无澜的心泛起些许波动,他目光紧攫她的面庞,?蒊似乎在探究她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片刻之后,他语气柔下,“怎么回事?”
红袖见他语露出关切,不禁嗔了他一眼,“你没必要装作一副关心的模样,我死了就很合你心意了,你再也不用担心我骚扰你们父子了。”见他沉默无语,红袖为了性命着想,也顾不得心中那一口气,如实奉告道:
“你也知道,那崔阁老是个狠毒的人,他让我想办法让你服下迷药,好让你在他的寿宴上做出毁坏声誉的事情,我不同意,他就逼迫我吃了毒药,若事情办不成,便叫我生不如死,我的下场大概就和翠娘那般吧。”想到翠娘的样子,红袖心不由一怵,“我与崔阁老说了,只要你体内药力发作,他便立即给我解药,不然我会向你捅露此事,他答应了。我原本的计划是,等拿到解药后,我会马上让人告知你此事,等鹤飞把你带走后,你要什么样的姑娘我都给你找来。”再不济,她自己也行,但这句话她略了过去,继续往下说:“可是没想到你竟然知晓茶里有药,我的计划唯有泡汤了。”
楚云容面色平和,专注地听着她的话,直到她说出那句他要什么样的姑娘都给他找来,修眉不自觉地皱了下。
红袖见他皱眉,以为他不信任自己的话,“我犯不着拿这种事骗你,你想一想,帮崔阁老害你我有什么好处?”她温情脉脉地凝望着他,语气一转,变得柔和,“我方才说的那句,你是小郎的父亲,我希望你安好是真心话。”
楚云容回过神来,对她突然变得柔软的话无动于衷,在脑海中将所有事情迅速地过一遍,他目光微凝,唇却噙着浅笑,“你被迫服下毒药时,为何不与我商议让我配合你,却要费尽心思地往我茶里下药?”
听到他这句话红袖内心一动,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实话,这时候再用花言巧语去糊弄他只怕吃苦头的是自己,“因为我不信任你。重逢后我们就互相算计,你让我吃了那么多苦头,我哪里还敢相信你?万一我告诉你此事之后,你巴不得我死,好让世人不知晓你有一段不堪的过往,你的儿子有一位曾经当过风尘女子的母亲呢?所以我只相信我自己,你不也是这般么?”
楚云容轻摇了摇头,神色透着几分无奈,他没有替自己辩解,而是继续谈论正事:“将你所有计划告诉我,我要看如何行事。”
红袖惊讶地看向他,有些不敢相信他这么轻易就决定帮助她了,他竟然没有计较她给他下药之事,难道真的是她一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楚云容见她怔怔地看着自己,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难道他先前的行为真的有这么糟糕?他自认为自己对她够纵容仁慈了,每次都是她招惹他算计他在先,他何曾对她下过狠手?
“怎么,不想活了?”楚云容好脾气地微笑道,思考完整件事之后,他认为她的话可信,她是小郎的母亲,纵是再不喜欢她,在能救她的情况之下,他也不可能任由她自生自灭,她口中说的那些他巴不得她死的话完全是无稽之谈。
他这话问得,能活谁想死啊,但性命系在他身上,红袖只能暂时在他面前做小伏低了,“我原本还想拿孙铸文代替你,他害得我如此,我不想让他好过。”言罢,眸中掠过抹阴狠之色。
楚云容看到她眸中的戾气,温润的眼眸微沉,“你是打算将迷药用在他身上?”
红袖点点头,而后一怔,再过不久,她体内的药就会发作,到时她去哪里找男人?眼前倒是有个现成的,也不知道他是否愿意?
红袖目光不禁落在他身上,因为吻了她,他的唇瓣沾了她的些许唇脂,显得有些红润,这会儿唇角微微弯着,带着好看的笑容,再纵观他整张脸,秀雅中透着昳丽,视线下移,宽肩窄腰,双腿修长,他应该好些年没有做过重活,身子变得单薄羸弱了吧?毕竟上次一推就倒,红袖匆匆掠过一遍身子就收回目光,依旧看他的脸,还是这张脸最吸引人,因为体内药力不曾发作,所以他这副身子还不算有诱惑力。
楚云容一直在等红袖的回应,却见她的目光陡然一变,落在他的脸上身上,眼神中透着暧昧,轻浮以及隐隐的算计,仿佛用目光将他的衣服剥开,里里外外看了个遍,楚云容心中一阵不自在,正猜测她眼神的含义,便听她小心翼翼地询问:
“大人,你可否替我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