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冬梅这话说不流利,实在是内室异常杂乱,她这客套婉拒之言,自然也说得心虚。
不得不说,公主随身所带的物品的确太多,她自己一人的行李,大致抵了旁人的三倍不止,只因公主从小被过分溺爱长大,方方面面享用的都是最上乘的佳品。
别的先不说,就是公主平日连擦脸的润膏,抹身的精华,瓶瓶罐罐加起来竟足足装满了一箱,更别说数不清的裙衫钗翠衣裙,或华贵,或清丽,总之各式各样,琳琅满目。
冬梅想全部收整完毕,确需一定时间,公主的贴身之物她不敢随意叫太监来碰,可只凭她的力气,怕是队伍走了,房间内还剩东西未收整到。
蓉郡主似看出她的为难,于是上前温善笑笑。
“这些书籍、琴谱也都是芙儿的吧?不如你先去整理那些芙儿贴身的东西,这边的书,便由我来装箱吧。”
冬梅犹豫,迟疑开口:“郡主身份尊贵,岂能帮我做这些杂事……”
宁蓉却是平淡摇摇头,声音低几分:“有什么尊贵的,不过是一个借光‘宁’姓的孤女罢了。”
冬梅默然,不敢接此话。
宁蓉叹了口气,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又继续柔声劝说:“情况紧急,你一人力单,定是忙活不完的。想来芙儿平日所用之物,定都是万中挑一的精品,若是被你就这样丢了拉了,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些异族人?再说,芙儿自己不也心疼嘛。”
冬梅被说得几分动容,也怕最后会遗留下公主的心爱之物,于是最终没能坚持住原则,允许了蓉郡主去碰公主的书籍与琴谱。
至于其他的物品,还是由她自己亲力亲为地封存好,不叫旁人沾手。
宁蓉走近一方书案前,先将毫笔洇干,装袋,而后合放几本书籍。
动作间,她注意到两本古琴之间露出一宣纸边角。
她一顿,停住了收箱动作。
而后将那两本书重新放回案面,将夹压在其中的宣纸利落抽出。
上面有字,显然的留信格式。
宁蓉刻意挪挡了下身,又用余光扫过冬梅一眼,确认她并未留意这侧,这才细看上面内容。
原是……如此。
可疑的山火,异动的敌军,三月归期。
似乎一切都在指向一个答案。
宁蓉不禁有些冷嘲想笑,就连如此枭雄人物,都过不去那美人一关,怪不得她那痴心妄想的哥哥,连死前都还在记挂着那女人。
可人家的心,却未必肯回馈出一分。
真是可笑。
宁蓉淡淡收眸,而后面无表情地将手中宣纸慢慢揉搓成团,她全程控制着力道,不叫其发出过大声响。
而后毫不犹豫,将其丢掷于一旁废弃渣斗之中,又随手在上丢了两块不要的帤布作掩。
有人因爱她而死,她又凭什么继续好过?
“郡主,你那边如何了?”冬梅欲走近。
闻言,宁蓉面上阴恻恻的寒戾神色陡然全无,而后很快重新换化为春风沐阳般的柔和。
她将书箧封好,抱于怀中,边走边道。
“古籍古谱都已经全部收好了,你再过去看看有无什么遗漏吧。”
冬梅自是感激不尽。
她探头看了眼书案之上,桌面整洁,书笔纸张,俱已被收整得空空如也,于是忙接过书箧未再向里走,只想郡主做事,自是妥帖无差池的。
作者有话说:
被不告而别的小芙儿:你哄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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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林军护送皇室与众臣迅速撤离, 宁桀则带精锐之部留下断后,严防雍岐人越过懋场后, 会继续侵征南下, 甚至追上圣上御舆。
为防万一,谢钧直接下命将整个懋场所有马匹,能带走的便尽力带走, 不能带走的就地全部放生,势必不能给雍岐留下一点战备资源,以增敌方锐气。
气氛凝滞, 将士们提戟执枪, 整个林场上上下下都透着股战前的威威肃杀之意。
谢钧站前,脸色绷得紧, 只静等渭水沿岸的密探再传敌情。
“报……!”
终于, 探子的身影从远处渐渐现身清晰。
马蹄声渐近,足踏扬沙,密探纵身下马, 几步跪地拱手。
见其神色极为凝重复杂, 谢钧下意识握了握手里利剑。
“说!前方情况如何?”
他音戾, 与身后众人一样,此刻已做好迎战准备。
哪怕广征军千里征袭从无败绩,大醴自有英勇男儿, 心无怯, 护家国。
可没有想到,密探跪地却说:“报告将军, 雍岐兵马并未如我等先前预料那般, 直接渡河南下, 侵征懋场。而是忽的拾集纳之, 在经首领严牧点兵以后,全部行列调转,陆续离开南境边线,向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