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羞耻了!!
本来满腔的勇气一下子就泄光了,根本不敢踏进去。
忽然听见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南?”
祈南身子一僵,立即想开溜。
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蹬蹬蹬的声音迅速接近,他被人一把逮住,不能再装听不见,梗着脖子转身:“嫂、嫂子好。”
抓住祈南的女人正是他的大嫂子蒋珊,蒋珊是个美容院常客,她比祈南足大十八岁,今年五十四了,外貌看上去比年龄年轻的多,倒不是天生丽质,是定期做医疗美容,脸皮拉的紧绷。
“你怎么会来?”蒋珊好奇地问。
这时文助理从柜台那儿走回来,手上拿着张卡:“祈老师,年卡办好了……”
蒋珊笑了:“你来做美容啊?”
“不是,是小文,她她,我最近看她很憔悴,我就说送她张卡给她做美容。”祈南结结巴巴地撒谎说。
文助理当然不会拆自己老板的台,从善如流地把卡收进自己的包里,“谢谢老板。”
祈南拉着她跟抹了油似的的泥鳅飞也似地溜了。
上了车。
祈南着急地说:“你怎么挑了这家美容院啊?”
文助理默默地说:“你说要最好的啊……全市这家店最好啊。祈老师,你大嫂看到了也没什么吧,也有别的男人去做保养的啊,你不用那么不好意思的。”
“不是,你不知道!”祈南说。
他倒不是特别怕大嫂,他是怕他大哥!
祈南是老来子,爸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基本就是大哥大嫂拉扯大的,长兄如父,长嫂如母,说是兄嫂,和爸妈也差不多了。
最可怕的是他们夫妻一心,只要他大嫂知道了,他大哥准也马上就知道了。
万一、万一被大嫂知道他和程先生在谈恋爱……
在祈南心里,程嘉木自然是千千万万个好,可是在大哥眼里,谁都是要骗他单纯善良的弟弟。
他都三十六了!
大哥还把他当小孩子呢!
偏偏程先生是没什么钱,别人就算了,要是大哥以为程先生是要骗他的小白脸怎么办?
还是先瞒着吧,等以后找到适合的时机,他再把嘉木介绍给大哥。
现在他也就只摸都过程先生的手呢。
也不知道那天是何年何月了。
屋里只有书桌上开着一盏灯,照亮半面桌子,和郁嘉木笔下敞开的笔记本。
自从和祈南相遇后,他就开始写这本日记。
他在日记中写下:
“明天我和祈南有个约会,都已经过去一个月多,我们依然只牵过手,最亲近的,也不过是亲吻下手。
“他还不够迷恋我,我要让他爱上我,然后再抛弃他,告诉他我是傅舟的儿子,那时他会是什么神情呢?”
写到这里,郁嘉木停下笔。
他的脑海中突然冒出祈南的模样来,那个天真傻气的漂亮老男人,仿佛在他面前,用那双水灵而明亮的眼眸可怜楚楚地注视着自己。
郁嘉木甩甩头,摆脱这突如其来的蜃影。
如果祈南知道……他虽然三十几岁,却还带着几分孩子气似的,不知世事险恶。
他会哭起来吧?他连谎称了年龄就害怕得哭起来。
真是没见过这么软弱的男人。啧啧。
可是他现在还挺想见这个软弱的男人的。
郁嘉木像在苦恼地研究某个难题,叹气般地念这个叫他愁肠百结的名字:“祈南,祈南。”
第二天,郁嘉木提前了十五分钟到约定的车站,可祈南早就等在那里。
天气还是很冷。
祈南在高领羊绒毛衣外裹着件一件驼色的羊皮骆马毛大衣,有一圈毛边,看上去完全不会臃肿,身材瘦长,儒雅又斯文。
他一见郁嘉木,便开心地从街边的长椅上起来,交错挥舞着戴着皮手的双手,生怕郁嘉木看不到他似的。
怎么可能会看不到呢?郁嘉木觉得祈南就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他只站在那儿,都像是连光都多几层落在他身上。而如今的祈南似乎又比他刚刚才遇见时更加美貌了。
祈老师来之前好好拾掇了自己,不仅是自己,他还兴冲冲把自己屋子都重新打扮了一遍,花了好几日,以前他都没察觉,最近才惊觉自己暮气沉沉,床单被子全部换了颜色,墙上的装饰画也从冷色变成暖色,正如窗外的大地,随着春日接近的脚步,一天一天,慢慢地生机勃勃起来。
然后又照镜子,祈老师以前是很少照镜子的,自从那人死后,他对自己的外貌就无索求,心如止水,每日只早晚草草看一眼,现今一看,被吓一大跳,镜子里的与其说是个不复年轻的中年人,到不如说是老土的写照。
早就没有了青春靓丽——是什么时候逝去的,他都记不清了——只有如积灰般的年岁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