绑票
秋亭雁那一个晚上给关白马“严刑拷打”,怎奈他胸中实无材料,少不得关白马徒劳一场,下了床冲着他连连摇头。
五天之后,中间人终于来了,乃是秋亭雁的表舅,关白马待他十分客气,请他坐下来,上了茶,两边谈价格,关白马说“一定要一万大洋”,那边说“倾家荡产也没有这么多钱”,又说要见一见秋亭雁,关白马便让人带了那肥肉票过来。
秋亭雁一看到表舅,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舅舅啊!你回头告诉我父亲,快一点将我赎回去,这里的日子实在太难捱啊!”
关白马微微一笑,倪桂生似笑非笑。
表舅见他虽然被绑不多几日,却已经是眼青面黄,也知道他的日子不好过,然而秋亭雁是在日本待得太久了,不晓得家乡的形势,如今土匪愈来愈猖狂毒辣,狡诈贪婪也非当日可比,这
秋亭雁回到家中不久,就在这一年的八月十九,西元一九一一年十月十日,武昌起义爆发,到了,俨然一个正当的军人,身后站着副官和马弁,看起来也都很是正规,然而秋亭雁脑子里立刻反映出在那深山密林之中的木屋中,这人按着自己强逼肛交的画面。
秋柏城和关白马应酬了几句,秋柏城很是文雅,关白马言谈爽利,直来直去:“敝人如今担着这三城六县的保安司令,许多事情还需借重名流扶持,另外从前也曾误有得罪,还请老先生不要在意。副官,把礼物拿上来!”
那副官便将几大盒点心,几卷绸缎捧了上来,秋亭雁再看那副官,当年看守人质的“秧子房”o╥﹏╥o
一般监守肉票的,都是新入行、辈分低的学徒土匪,看来这人倒是年轻有为,平步青云了,居然成为了副官。
秋柏城一时间有些模糊:“关司令此话何来?”
关白马如今改了名字,叫做关寿亭,追慕的关羽,因此秋柏城并不晓得他便是当年绑架秋亭雁的匪首关白马。
关白马笑着说:“当初我曾经请令郎去我那里做过几个月的客。”
秋柏城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这可真的是兵匪一家,当年的大魁首关白马,摇身一变成了保安司令,一方的军务首脑,当今的人世何其荒诞,当年纵然是招安长毛,也不曾如此儿戏。
不过却又能如何?关白马那一万多部下,就驻扎在各处,倘若得罪了他,自家难免要受害。
于是秋柏城只得摆手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
关白马笑道:“多谢老先生不计前嫌。另外敝人还有一件事相托,令郎乃是个有才学的,当年曾经留学过日本,我那军队中能开枪的多,能写字的少,想请大少爷到我那里帮办军务,不知老先生是何意见?”
秋柏城转脸看到秋亭雁一脸惨绿,当然知道他心有余悸,况且这一班兵匪真不是好搭拢的,于是便推脱道:“司令,你是把他看得太高了,不要瞧他读过几本书,整天议论这个,谈论那个,其实并无真实的才学,他哪里懂得军队中的事情?只怕误了事。”
关白马笑吟吟地说:“老先生不必担忧,军中多有文职,也不用他做别的,就是帮我收发一些公文之类,出不了什么误差。”
事已至此,秋柏城还能说什么呢?于是只得转头对秋亭雁说:“亭雁啊,司令如此看重,或者你就去吧。”
“是了,爹。”
秋亭雁捏着鼻子,答应了下来,绶带本来就已经是奇观,这位二当家居然戴上了眼镜,然而他明明不近视啊,虽然识得几个字,不过日常很少看书,哪里会累坏眼睛?戴这么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是要表明他有学问么?虽然可以修饰一下斯文,然而在自己这样知晓他底细的人看来,毫无作用啊,仍然是那样一个狡诈凶悍的匪团二当家。
不多时,关白马和倪桂生谈话完毕,倪桂生起身出门,临去的时候向着秋亭雁狡黠地一笑,秋亭雁登时就感觉脊背一阵发毛,毕竟漂了一层白,莫非如今还是土匪做派么?关白马把自己弄过来,究竟是要做什么?
秋亭雁倒是没有疑惑太久,倪桂生关上了门,关白马便站起身走来拉住了他,此时这间宽大的办公室里除了他们两人,并没有旁人在场,秋亭雁给他这样拉住胳膊,不由得一颗心便怦怦乱跳,勉强笑着对关白马说:“关司令,有话好说,别动手。”
关白马展开嘴唇,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轻轻摇着头,对着他说了一声,“no!~~”
秋亭雁瞬间几乎绝倒,这位关司令不仅学会了附庸风雅——办公室里靠墙壁摆了一个大书橱,里面塞满了各种书,有线装书,也有新版本的书籍——而且居然还开始讲英文,虽然只是这一句,然而却也是“与时俱进”,居然追踪西洋的潮流风格,十分时髦的了。
然而当秋亭雁给他拖进里面隔间休息室,按在床上脱衣服的时候,秋亭雁这才想了起来,莫非是当年听自己说了之后记住的?如今给他用回在自己身上,关白马的记忆里当真很好,而且居然十分注重学习的,当年不过听过那一回,就此记住了,记得牢牢的,此时终于还给了自己,唯独不同的是,自己对着关白马喊“no!”,半点力量都没有,关白马对着自己“no”,那是真的拦挡不住啊!
不多时秋亭雁便给他剥得光光的,推倒在床上,秋亭雁抱着膀子缩在那里,逡巡四周真的想逃,只是给关白马堵在了床前,逃脱不得,关白马很快便脱掉衣服,上床扯着秋亭雁栽倒下来,将他那两只不住踢动的腿分开来,一个强健的腰身卡在了他双腿之间,秋亭雁眼看自己是关不得门了,不由得凄惨地哀叫起来。
关白马笑道:“你怪叫什么?又不曾喊打喊杀,不要说如今,我们已经是官身,比不得从前那般随意,就算是当年,你在山寨的时候,三茶六饭也不曾少了你的,有规矩的劫匪,不虐待值钱的肉票。”
秋亭雁给他将蘸了油的手指插入肛门之中,不由得叫得愈发悲戚,要说关白马,其实算是一个有理想的匪首,禁止奸淫,起码在营地里是这样,虽然在外面行动时,匪众们四散跑马,他也就未必管束得住,不过只要回到营地,他的约束便十分严厉,有他在场,小土匪根本不敢对着女人质那边望上一眼,给关白马看到了就会严峻地责骂:“下流胚,你看什么看?”
然而关白马的这种“戒淫”,只是戒的针对女人的性暴力,对于男肉票,他就没有特别提出禁忌,甚至关白马自己就做了这种事,奸淫了身为肉票的秋亭雁,或许在关白马的心目中,胁迫男人进行肛交不算是强奸,因为奸淫只是男人对于女人的,男人对男人,怎么算得上是强奸?然而在秋亭雁的认识之中,这确实就是强暴啊,一个男人没有得到另一个男人的准许,将性器官强行塞入他的肠道,在内部不住地摩擦,最后还射精在里面,怎么能够不叫做奸淫呢?有谁知道当自己遭受这种重创之后,心理上的震动呢?
此时眼看关白马将手指抽了出来,换了他那搅屎棍上场,秋亭雁如同要给千刀万剐一般,整个身体都抖了起来,龟头已经抵在肛门处,好大的一个物件啊,简直好像一个紫茄子一样,自己下面那么一个小口,可怎么塞得进去它?当年真不知是怎么挨下来的,可是毕竟已经时隔多年,实在生疏了啊。
关白马慢慢将阴茎插入进去,眼看秋亭雁躺在那里,晃着脑袋不住地哭叫,关白马笑着吟诵道:“落霞与孤鹜齐飞,风急江天过雁哀,却是一只折足雁,叫的人九回肠,这是鸿雁来宾。”
秋亭雁惨叫之中也将这几句话听了个清楚,暗道那些书居然不全是摆样子,起码读过《红楼梦》,黛玉的这一个酒令引用得蛮合适。
此时关白马从他头部下方抽出了枕衣,团成一个团,捏着他的下颏,塞进了他嘴里,秋亭雁登时便是,“唔唔唔,嗯嗯嗯……”再发不出鲜明的声音,一切都只是混沌,如同这房间内的气息,浑浊暧昧,关白马还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边,对他连续“嘘”了几声,示意他保持安静,“我现在毕竟是司令,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给人家听见了,什么样子?”
“呜呜……”秋亭雁摆动着头部,暗道原来你也知道要体面,那为什么还干出这种事来?想一想如今的自己,比当初在土匪窝里还不如,那时起码还能叫喊,如今连惨叫都不得了,只能这样闷着口忍受鞭笞。
秋亭雁,白色冻石的,一面看,一面笑着问:“如何?可回来了?”
秋亭雁摇头:“这小姑奶奶着了迷了,硬是要一同坐牢,不肯回家去呢。”
关白马眼珠儿一转,很快便领会了:“这个容易,她们在那里面再住两天,得一点教训,我回头和刘头儿说说,全体释放也就罢了。学生嘛,年轻气盛,谁跟她们认真?”
秋亭雁叹道:“也只得如此,多谢司令照应。”
关白马一笑:“何必如此客气,你的妹妹,不就是我的妹妹?”
秋亭雁虽然一向心有不甘,可是此时听了他这样一句话,觉得还是挺暖心的,下一刻马上脑子一转,“好悬啊,幸好这是妹妹,若是他说‘我的双亲便是他的双亲’,也是很有义气,只是倘若说‘我的老婆便是他的老婆’,那可就麻烦了,血亲可以相共,妻子不能共。”
秋亭雁探头看他手里的印章:“司令新镌的章子么?刻的是什么?”
越来越风雅了啊,这一阵开始收集书画,想来是要往上面盖章子,“关寿亭收藏”,关白马笑着将章子递给他,“你自己来看。”
秋亭雁往那上面一看,阴刻的是“伏波”两个隶书字。
于是秋亭雁便少不得要拍一下关白马的马屁:“司令却也称得起是当代的‘伏波将军’,如同那汉代的马援一般。”
毕竟平时很喜欢听岳飞、杨家将的故事,有时候就叫了艺人来讲评书,关白马可并不认为自己是反叛,如今很是努力融入主流。
关白马笑道:“马援不马援的倒是罢了,只是我与你在床上的时候,便感觉如同腾在波浪上一般,以此叫做‘伏波’。”
秋亭雁登时一脸古怪,本以为关白马是自比马援,原来在这堂皇的章子上,竟然隐藏着如此淫荡的意思。
关白马这保安司令还当得真的很长远,直到七年之后,民国十五年,他还在这里。
就在这一年,北平发生了三一八惨案,关白马听说了这件事,叹了一口气:“如今的军阀,竟一代不如一代了,怎么能向学生开枪呢?如此一来,是得罪了全国的学界,永远无法成为正统。秋殊也是很生气吧?幸好她不在北平。”
秋亭雁笑了一笑:“她现在不很热衷这些事了,这一阵正在迷茫,不知今后的路要往哪里走,从前轰轰烈烈说女子解放,她毕业后当了教员,自己有了职业,倒算是有了一条路,只是看到世上的女人,许多终究仍是困在那里,‘女子解放’喊得响亮,其实出路很少,自从去年五卅惨案,满眼都是民族危亡,女子解放渐渐地少有人提了,连喊声都弱下去,她便更加难过。”
关白马点了点头:“她以后就会晓得了,时代和时代之间,并没有那样天差地隔,就好像你和我之间,其实也没有很大区别。”
秋亭雁眼望着他,虽然是有些不服,又有些感觉受到了贬低,不过仔细一想,关白马倒也不是完全瞎说。
戒烟
破败的房间之内,一个干枯到只剩骨架的男人躺在床席上,听着窗外两个人轻轻的说话:
“嫂子,你男人眼看是不行了,你这牢坑也快坐到头了,等他死了,你叫了我来将他抬走,不和你要丧葬的钱,现在有人正在打听这样人的骨头,要买来不知做什么,不管那些人是要干什么,反正开价不低,我已经和人家说好了,到那时我们五五分账,嫂子能拿这个数儿。”
究竟也不知他给出的是多少。
一个女人的声音幽袅地传来:“人还没死,你就惦记着他的骨头。”
那油滑的男声咯咯笑着:“嫂子真是个大仁大义的,到如今还守着他,若是旁人,早就走了,嫂子待他是仁至义尽,最后拿他的骨头换几个钱,也是应该,否则嫂子你自己看看,家中空空荡荡,这日子还怎么过?有这笔钱,嫂子也宽裕宽裕,看嫂子这衣服,都破了。”
“把你那手拿开,别动手动脚的。这事别再提了,他好歹是我男人,不能让他落得个死无全尸,我知道他是没几天了,他死了,我纵然操办不起,抓把土埋了也是我对他尽心了。”
男人嘻嘻地笑:“嫂子是个有情义的,到那天嫂子知会我一声,我去给大哥烧几串纸钱。”
“你可算了,打算等我走了,刨坟呢吧?”
男人嬉笑着,和她风言风语,女人却并不兜揽,向外赶他走。
孙长龄虽然气息迟缓,头脑昏昏的,然而这些话模模糊糊仍是入了耳,心中一阵悲凉,那男人乃是本地一个无赖,专门给赌博牵头的,自己当年不知怎么,居然和他搭在了一起。
陆萼梅和自己说过:“不要与崔小六常在一处,那不是个正经人,引得人倾家败业的。”
当时自己说的是:“我又不赌钱,只不过他说话有趣,听听他讲笑话罢了。”
自己确实是没赌钱,然而给崔小六勾引着开始吸鸦片。
起初以为不过是仿佛“小饮怡情”,吸了还能戒,哪知陷溺越来越深,如同沼泽没顶,根本拔不出来了,自己一身摧残也就罢了,还连累了妻子陆萼梅,为了自己吸鸦片,简直是倾家荡产,烟瘾上来的时候,不管不顾,然而偶尔清醒时,也痛恨自身,深深惭愧,本来好好的生活,为了吸鸦片这一桩事情,全败坏了。
此刻便是孙长龄的清醒时间,他一口一口地喘着气,想着自己已经是有今朝没明日,这几天愈发的不好,简直是有出气没进气,不如索性就此死了,也免得继续拖累陆萼梅,究竟自己就这么苟延残喘,到底没意思,身上着实难受,即使就此死去,也没有什么遗憾,陆萼梅此时已不知去做什么了,正是自己寻死的好时机,免得给她看到了,自然又要来劝。
孙长龄给鸦片毒害已深,以至于到了瘫痪的地步,他吃力地在那破旧的芦席上撑起身体,解下自己的腰带,用尽浑身的力气,向屋梁上一甩,腰带落了下来,又一甩,又落下来,孙长龄欲哭无泪,自己如今这个给鸦片糟蹋了的身子,竟然连死都为难。
孙长龄鼓起最后的力气,将那腰带向上方使劲一甩,这一次如有神助,那破布带在空中翻了个跟斗,蜿蜒着竟然如同蛇头一般,勾住了木梁,然后向下溜去,两边长短正好相称,方便他打绳结。
孙长龄的心情,到这时便没有了悲壮,只是凄凉,他哽哽咽咽地打着绳结,心中暗道:“萼梅,来世再见了,我拖累你的日子不短了,你也该另觅生路,听说我这把骨头还能卖几个钱,你拿着那钱,另外扎挣去吧。其实早就该死,只是一直苦无决心,今日才死,也已经是迟了,只盼到了阴曹地府,因为我最后这一死,能将我的罪孽减轻一些。”
孙长龄凄凄凉凉,站在床上,两手抓着绳圈,将头慢慢地伸了进去,然后两腿一蹬,就从床上脱离了下来,那原本套在他腿上的裤子一下落到了脚踝,两脚离了床又不着地,眼看那腰带在他颈上勒紧了,马上就要断气,忽然只听轻轻的“啪”的一声,绳结松开,然后就是“咣当”一声响,孙长龄那一把骨头都跌落在地上,跌得他龇牙咧嘴,一时间竟然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
孙长龄倒在地面上,不住地吸气,过了好一阵才缓过了这一口气,不由得悲咽了出来:“我好惨啊,连死都不得个顺当,果然像我这样愚钝笨拙的人,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只能给人添乱,一会儿萼梅回来,还要费力扶着我上床。”
这时只听一个声音幽幽地说:“要我扶你上去么?”
孙长龄竟不知房中是何时多了一个人,他登时便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这人不告而入,进来做什么?然而转念一想,自家为了自己吸鸦片,已经是变卖净尽,空空荡荡了,此时陆萼梅不在房中,这里除了自己一个鸦片鬼,什么都没有,已经是这样的处境,还惧怕什么?
于是孙长龄艰难地转过头去看,只见从窗子透进来的光影之中,立着一个修长的人影,月白的长衫,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那长衫的下摆仿佛还微微在摆动,然而房间中明明是无风的,那人的脸因为给日光晃着,看不是很清,只见得头脸小小的,戴了一副眼镜,头发很清爽地向后梳着,看这打扮文质彬彬,不像坏人。
以此孙长龄便吃力地说:“有劳你。”
那人走过来,伸出手臂,扶在孙长龄的腋下,却并没有立刻搀他起身,而是鼻翼翕动了几下,仿佛刻意嗅着气息,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孙长龄一阵羞惭,自己如今弄作了半瘫,洗澡不易,身上都有了味道。
那男子将孙长龄扶回床上,然后站在床头,转过脖颈望着房梁上吊着的那一条腰带,轻轻地问:“你在做什么?是要上吊么?”
孙长龄惨然道:“走投无路,只好如此。”
男子点了点头:“如果有一条路,可以医好你的病,你愿意么?”
孙长龄黯淡的眼睛登时一亮,转而那一点微光又熄灭下去:“没有钱。”
男子轻轻笑道:“如果是不和你要钱呢?”
孙长龄猛吸一口气,一时间不知从哪里来到力气,竟然探出身子,一只枯瘦的手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只要你能治好我,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男子拉下了他的手,笑着说:“既然你有这样的决心,那么你便发一个誓,从此以后,一身一体都属于我,做什么全听我的。”
孙长龄这时是无可不可,当下照着他的话发了一个誓,还设了一个诅咒,假如自己将来违背了誓言,便万劫不得超生,然后眼巴巴地便望着他,等他给自己治病,却见那年轻的男子伸手将他的衣服一件件全部剥下来,不多时孙长龄一个身子便赤条条放在那里破芦席上。
孙长龄忽然间便有些发慌,问道:“先生,你这是要做什么?”
那男子露齿对他一笑:“先消毒,你这身体,毒气太重。”
孙长龄一想,这也对啊,自己吸了这么久的鸦片,连骨头都给鸦片膏浸酥了,可见毒性何其剧烈,因此这人治病先消毒,也是情理之中,下一刻孙长龄便闻到了一股芳冽的气息,是上好的九酝春酒,减店集那里出产的最好,所以又叫做“减酒”,“涡水鳜鱼苏水鲤,胡芹减酒宴贵宾”,吃臭鳜鱼的时候喝九酝春,最是绝妙,只可惜已经多年未尝过了。
男子用一块雪白的棉布,蘸了酒液在他身上擦拭,反复擦了几回,终于见到了本色——枯黄黯淡的皮肤颜色,男子轻轻点头,到了这种程度,大略也是可以了,再擦只怕擦破了皮,然后他便将酒坛和棉布放在一边,站起身来脱自己的衣服,孙长龄看了纳闷,这位医生这是要做什么?
很快那人身上便不着寸缕,孙长龄虽然疲倦,然而一双眼睛却也不由自主地往他身上看,真是好身条儿,如同一条银鱼一般,看得出身体很是健康,皮肤泛着光,再看一看自己,唉,简直如同黄土塑成的残躯,不过这医生脱得这样光溜溜的,是要做什么?
下一刻那人的举动便让孙长龄恍然有些明白,他上了床,将手指蘸了油脂,插入自己的下体,孙长龄气喘吁吁,虚弱地问道:“你……你在做什么?”
那男子冲着他粲然一笑:“给你医病啊,你不要乱动,免得影响药效。”
孙长龄喘着粗气,自己是动不了了,实在没有了力气,方才那一阵上吊自杀的折腾,已经耗尽了自己残存的一点力量,如今即使有人将刀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自己也难以挣扎。
那古怪的医生将手指在他肠道之中涂抹了一会儿,便抽出食指,挺起下体,龟头对准他的肛门,慢慢地插入进去。
孙长龄轻轻地哽咽着,到如今终于明白了,原来是遇到了一个江湖神棍,虽然装束比较体面,却也不过是高级一点的骗子,眼看自己已经奄奄一息,却还要来奸尸,想来这人便是有这样一种癖好,专门以这种方式来给那些时日无多的人来送终,就喜欢奸淫自己这样病入膏肓的人,莫非看着这些随时要咽气的人在他的身下呻吟,感觉格外有趣么?可怜自己一世糊涂,临终还给人这样欺辱,难道自己要两腿之间夹着这恶棍的精液进棺材么?
戒烟
“长龄,我又来给你治病。”一个斯文清秀的青年男子站在床前,笑吟吟地对他说。
孙长龄抬起头来,望了望殷波素,叹了一口气,抬手解开自己褂子前襟的纽襻,真的仿佛梦境一般,自从起头儿那一次“治病”,到如今已经半年的时间过去,自己不但没给这人折腾得早早断气,反而真的逐渐好了起来。
殷波素这个人,真的是邪门得很,来无影去无形的,每一次他来到这里,都是陆萼梅出门的时候,因为她是给人帮工,因此一去就是好一阵,总有两三个时辰,这段时间就很够殷波素做事,得以从从容容地脱光两个人的衣服,然后将孙长龄在床上放倒摊开,进入他的身体。
殷波素真的是淫邪,一定要孙长龄与他做这种事也就罢了,偏偏还不肯射在外面,一定要射在他的肠道内,任凭他如何哀求,“你做就做了吧,不要这样灌肠,实在是羞耻,你到点了射在我胯间,也是一样”,殷波素却只是笑着说,“倘若不这样,病便不得好”,那热棒过得一刻喷发之时,仍然是洒了孙长龄满肠满谷,可怜孙长龄一介病夫,却要承受殷波素仿佛发泄不尽的欲望,若有不满,对方便威胁说前功尽弃,那病又要回到他身上来,孙长龄给他这样恐吓,心中害怕,便只得忍着羞耻,任凭他将精液灌满自己的肠道。
殷波素对自己所采取的“特种治疗方法”,孙长龄一直没有勇气告知陆萼梅,在他心中,这似乎是比吸鸦片更为羞耻的事,这人世便是如此,对于鸦片鬼,人们虽然也是唾弃,态度里终究带了几分怜悯在,然而像是这种给别人强着占了身子,假如给人知道,便是羞辱多过同情,还夹杂着好笑,只怕一些恶劣的人还要为此编出故事来,绘声绘色地描述画面场景,这种屈辱感如此强烈,因此即使是对陆萼梅,孙长龄也不敢泄露一丝半毫。
更何况殷波素也提醒他:“这件事你知我知就好,何必多添麻烦?你尽管放心,我做事是周密的,只要你自己口风紧一些,绝不会给你夫人发觉。”
因此孙长龄便只得在这种鬼祟的状态之下,偷偷摸摸地与殷波素发生这样的关系,由于这种紧张的心情,每当殷波素的性器插入孙长龄的下体,他便感觉那肉棒分外灼热,简直烫得厉害,自己就如同一只给烤叉戳穿下体的林蛙,那烧红的叉尖从内部烤熟了自己。
起始“治病”的时候,因为孙长龄病得要死要活,每次殷波素将阴茎插入进来,他除了屈辱,倒也没有太多感触,只是挺着身子,给殷波素摩擦肠道就是了,然而随着身体逐渐康复,孙长龄后来给他攀上身体,居然有了冲动,常常便激动起来,偏偏又担惊受怕,这就更加难捱。
而每当殷波素尽情宣泄,心满意足地离去之后,孙长龄面对进入房门的陆萼梅,总是仿佛一个窃贼面对巡捕一般的心虚忐忑,只怕给陆萼梅发现什么迹象,然而陆萼梅因为长期的艰辛疲劳,感官有些麻木,一直没有察觉孙长龄的异样,便给了他一种意外的方便。
这一回殷波素上了床,扛起孙长龄的两条腿,阴茎如同笋节一般,一节一节地插入他的下体,孙长龄轻声哼哼着,如今是顺畅得多了,起初真的是艰涩,自己那肠道便如同自己的人一样,都是困乏疲弱已久,内部十分干涩,殷波素在里面抹了许多油,这才勉强进入,进去之后慨叹道:“如同老羊肠,很是靡软,仿佛陈年的旧棉絮,着实是病得狠了”。
虽然是给这人胁迫着行房,可是那一刻听到他如此评点,孙长龄居然有一种惭愧和不甘,自己怎么就弄到如此了?
好在殷波素很快便笑着说:“你不要着急,经过我的医治,你身体慢慢好起来,这谷道自然便也恢复生机,极为美妙。”
孙长龄一脸苦相:那仿佛也不是很妙的样子!
此时殷波素抚摸着孙长龄光光的大腿,笑道:“比从前有了些肉,
殷波素真的是说到做到,三天之后,便登门拜访,笑盈盈地对陆萼梅说:“嫂子好,嫂子长久不见,我乃是表哥多年不提的表弟,叫做殷波素,特意来给嫂子问安。”
陆萼梅:???这到底是哪里忽然冒出来的一个表弟?
然而陆萼梅是旧家族出身,很讲旧式的礼数,这边安顿殷波素坐下来喝茶,找了个理由到后面便去寻孙长龄,“有一个后生,说是你的表弟,你可要去认认?”
孙长龄手里拿着一枚石头馃正在吃着,闻言神情登时怔怔的,“他真的来了啊?”
因为殷波素有言在先,孙长龄自然是不好不认的,于是出来略看了一眼,便对陆萼梅说:“确实是远房的表弟。”
殷波素掀起嘴唇,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连连表达确信:“是的啊,小的时候我们还一起玩耍过。”
孙长龄:我病重的时候,是与你一起玩耍过,到现在也还玩着,你这样光天化日现身,不就是为了长久的玩耍我吗?
既然孙长龄说是表弟,陆萼梅虽然有所怀疑,也只得先认下了,然而终究是心中猜疑,太离奇了,从不曾听孙长龄说起过有这样一门亲戚,忽然间为什么上门?不过半个多月之后,陆萼梅的疑心便渐渐减退,因为殷波素拿出一些钱来,先是购买食物,之后便是整修房屋,添置家具,将这家中逐渐恢复旧观。
殷波素这钱可搭得不少了,足有上百块大洋,孙长龄无论如何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就算卖掉他那给鸦片膏浸黑的骨头,也得不到这个数目的钱,崔小六报的价格只是二十大洋,而孙长龄的身体,这半年来不知怎么,竟然渐渐地好了,真是神奇,从没听见过人的鸦片瘾到了这种程度,还能好起来。
这时已经是旧历的九月,重九这一天,陆萼梅用菊花浸了酒,举起酒杯对殷波素说:“波素弟,嫂子敬你一杯,这些日子多亏你撑持。”
殷波素含笑端起酒杯:“多谢姐姐,一点事情,实在不足挂齿。”
如今殷波素对陆萼梅不叫嫂子,只叫姐姐。
孙长龄在旁边陪饮了一杯,然后陆萼梅便问:“兄弟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殷波素笑道:“我喜欢这里的青山绿水,就想在此住一阵,做一点小生意。”
陆萼梅点头道:“这样蛮好,一家人也有个照应,兄弟是个有学问的人,做生意自然也是极好的。”
殷波素露齿一笑:“我是中不中,洋不洋,中国本身的东西没有读好,西洋的书也只是浮光掠影,说起本土的文化,还不如姐姐精纯。”
陆萼梅笑着说:“兄弟真是谦逊,我哪里懂得什么,像你这样连美国都去过,还拿了学位回来的人,自然是有大学问的。”
殷波素笑道:“美国的学校倒是也罢了,只是那边风情与中华不同,烤出来的牛肉都带着血……”
孙长龄连忙插话道:“我晓得的,西洋人把那种牛肉叫做牛排,在我们中国,这就叫做茹毛饮血啊。”
于是大家便谈起国外的掌故,殷波素虽然年纪轻轻,看面皮不过二十五六岁,不过却真的曾经走过不少地方,举凡欧美日本,他都去过了,中国的北平上海武汉广州都有些什么,他也都历历数说,殷波素口才又好,那画面仿佛就在眼前,陆萼梅不由得便听得有些愣住了。
殷波素是八月中旬来到这里,从此便住在家中,一直住过了年,他倒也真的是做生意的,在本地开办一家医药行,叫做“生化大药房”,取的是“不生者能生生,不化者能化化”,《列子?天瑞》里面的句子,专门售卖西洋药品,比如奎宁丸、阿斯匹灵、磺胺粉之类,还有六零六和九一四,这两种是专门治疗梅毒的,流水账目居然也还不错,尤其梅毒药品卖得好,省城的药店都在他这里进货。
殷波素既然开了这个药房,自然便安排孙长龄在这里做事,做一做抄写之类,算是文书,另外聘请了伙计卖药,殷波素负责进货,联络往来的药店医院,还请了一个账房,帮忙计算往来账目,陆萼梅每天三餐做了饭,给他们送来,算是包伙了,因此家中景况便一日日好了起来,本来就是新近粉刷的墙壁,重换的瓦片,此时看起来愈发有一种洇润蔚然的气息,显得那色彩愈发鲜明了。
见她家又兴起来了,崔小六便也凑上前来,这一天来到药房里买药,却给管柜台的周二哥打发了:“这个药不零卖。”
崔小六磨了好久,他也不肯拿药出来,于是崔小六只得转回身,迎面看到孙长龄,便一脸笑容地过来问好:“长龄兄弟,好几天不见了,你这身子骨可是愈发硬实了。小弟这一次来,是要买‘抨抗’,无奈二哥就是不肯卖。”
孙长龄看了看他,是来买药的,不是来买自己的骨头的,不过那也仍然是不能卖:“店里有规矩,这个药只卖给医院,还有相熟的药房,单人独个地来,是不能卖的。”
尤其是崔小六这样的人,“抨抗”乃是手术专门的麻醉剂,普通人尚且不敢卖,更何况是他,这人心术不正,拿了这种药,不知要去做什么坏事,麻翻了人谋财害命也说不定,事实上这种药物,殷波素管理很严,平日里都是锁在一个大铁柜子里,钥匙只有他一个人带着,除非是有医院药房来提货,事先约好了,殷波素才开柜门取“抨抗”。
转过年来,民国十六年,也就是西元一九二七年,元宵节过去不多几天,报纸上的消息,国民革命军占领杭州,殷波素笑着说道:“马上便要进攻上海了。”
孙长龄摇头:“外面也是乱,还不如我们这小地方太平。”
陆萼梅手里拿着一本《海滨故人》,叹道:“庐隐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年纪比我不过小两岁,就有这么大的才学,人家能写,还印成书了。”
殷波素笑道:“姐姐其实也行的,姐姐若是将往事写成书,定然也会有许多人来看的。”
孙长龄一脸惊慌:千万别!我那糟烂的过往,真的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
陆萼梅面色微微一红,惭愧地说:“我哪里比得了人家?人家是才女,正经读过学堂的,我认得的这几个字,都是自己在家里学的。”
殷波素含笑道:“姐姐不必自谦,这一阵我看姐姐时常读书的,本来便是有一定的基础,姐姐若是有心,现在也可以上学,我在北平有一个朋友,可以帮姐姐入学,姐姐有这样的底子,想来普通小学是很快便可以毕业,然后便考高小,读中学,升入大学也不是不可能。”
陆萼梅设想着这些事情,不由得便一阵出神,孙长龄的脸则渐渐发白,暗道殷波素啊,平日里给你在经理室按着搞,你也是不吃亏了,如今却要将陆萼梅远远地发遣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虽然对外出求学感觉很是新鲜好奇,然而毕竟是这样重大一件事,陆萼梅一时之间难以决定,只是从此心中摇晃,有时闲下来,便不由得要想这件事,想着庐隐是一个女子,自己也是一个女子,为什么就不能有另一种生活?回想从前,简直如同一条冻僵的蚕,只顾了挣命,十分麻木,如今既然有了条件,是不是可以试着改一下命运?
她就这样犹豫着,犹豫着,到了四月的时候,陆萼梅终于下定决心,和殷波素说:“兄弟,我想去北京试试看。”
殷波素笑道:“就知道姐姐是个有志向的,我已经给姐姐安排好,姐姐现在坐火车去北平,找到我那朋友,就可以进学校了,先插个班,之后再说。”
于是陆萼梅便开始整理行装,将要离家的那一天,殷波素办了酒菜给陆萼梅送别:“祝姐姐鹏程万里。”
孙长龄:这就是让她再别回来的意思啊!
陆萼梅叹道:“谢谢兄弟一番心,不过我却未必有那样的本事,只是出去看看,也不知在那学校里,跟得上跟不上,若不成,我再回来。”
陆萼梅没有太过远大的志向,并不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慷慨决绝,她只是想尝试一下,生活是否会有所变化,若能顺利固然很好,倘若实在不成,那也没什么。
陆萼梅这一走,就是一年多的时间,民国十七年的暑假才回来,虽然只是一年的时间,谈吐风度却已经有所不同,外观也发生变化,虽然穿得仍是十分朴素,却已经是大城市的款式。
回到家中,陆萼梅十分欢喜,讲起北平,她并不怎样说那里的宫殿山水,也不说时局政治,比如“四一二清党”之类,多数说的是学校里的事情:“很是害羞呢,自己这样年纪的一个人,坐在一群小学生中间,我的年纪都可以当她们的妈妈了。”
殷波素笑着说:“这更加见出姐姐是个有志向的,人只要立志,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开始学习。”
陆萼梅叹道:“虽然节日假日我都是在努力读书,记忆那些公式,演算习题,可是毕竟是这个年纪的人了,纵然将来有一天学成,几十岁的人,还能做什么呢?”
殷波素低头扳着手指给她算:“初小四年,高小三年,再读中学,到高级中学毕业,差不多十三年时间,姐姐四十四岁的时候,总可以学有所成,到那时候为社会服务,还能做二十年的时间,所以姐姐尽可以安心读书。”
孙长龄替他补充下面一句:从此就不必回来了。
陆萼梅长途旅行,很有些辛苦,回来休息了两天,到了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过去,如同清缓的溪流,陆萼梅起初寒暑假多有回来,到后来逐渐归来的少了,她在小学跳了两级,此时已经进入中学,小学的课程,她学起来虽然也有些吃力,究竟差距不很大,毕竟原本就能认字,会算数,陆萼梅能打很好的算盘,本来是为了管家要用的,然而到了中学便不同了,物理化学那些东西很有隔膜,英语她也不是很懂,虽然请了一位女师大的学生来辅导功课,仍是困难得很,因此便愈发感觉时间紧张。
陆萼梅年少的时候,曾经感叹一直没有生育,后来不再为此伤感,因为比起孙长龄的吸大烟来,这已经是一件小事,到如今她愈发慨叹幸好当年没有生养,否则现在哪里有这样的精力来学习?全让孩子给拽住了,男人有了孩子,照样求学做事业,将孩子丢给妻子便好,可是女人便难能如此,抚育幼儿、照顾家庭是女子的天职。
虽然如此,她倒是时常写信来,孙长龄每次接到她的信,便要一阵怔怔地出神,陆萼梅与他同甘共苦这么多年,最危急的时候扶持他过来,当然是有感情,然而陆萼梅信中描述的那种生活,更加让他神往,其实很是辛苦的,其中却也有一种振奋。
于是这一天的下午,孙长龄眼望正伏在自己身上不住动着的殷波素,绵软地央求道:“好兄弟,我也想去读书,我不求去北平,只要能去省城念书,也就够了。”
殷波素身体登时一顿,两秒钟之后重新动了起来,却将眼梢一挑,笑道:“不准去,‘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那样的花花世界,去了心就邪了。”
孙长龄很是委屈地说:“可是为什么萼梅就能去?”
殷波素努力地向他里面插着,笑着说:“她去哪里我管得着吗?只要你在这里便好,男人不比女人,到了外面就要学坏。贤兄,你这腿且再夹紧一点。”
孙长龄呜呜咽咽,却只能依着他的吩咐,将两腿夹得更加用力,紧紧地箍住他的腰身,自从自己染上了烟瘾,便掉进了火坑,这人倒是将自己从坑里拉出来,然而对他在性事上的索求,自己便再不能拒绝。
到如今也算是年深日久,或许是见自己顺从心意,殷波素终于吐露实情,原来当初并非是用性交来治病,他那精液并不是怎样的灵丹妙药,其实乃是给自己吸的膏子里,掺有戒断烟瘾、恢复身体的药,可怜自己从前一直给他蒙在鼓里,以为都是靠了与他上床,才医好了病,只是“请神容易送神难”,现在再想要推拒,却已是不成的了,简直如同鬼上身了一般,无论如何摆脱不掉。
况且陆萼梅如今常年在外,这家中益发随了他的意,无论何时,只要殷波素发了兴,便要按着自己做那事,有一回冬夜里,孙长龄正睡得酣畅,外面虽然飘着雪,然而房间里有暖气,暖得很,这样的天气当然最是好睡,然而到了半夜,孙长龄便感觉下身一阵异动,他困顿了一会儿,终于勉强从梦潭之中拔出来,费力地睁开眼睛,窗帘不知何时已经拉开一角,十七夜仍然圆满的月亮映着地面的积雪,月光雪光融在一起,一道银白清清冷冷照进玻璃窗,朦朦胧胧便看到自己身上的棉被不知怎么,竟然鼓出一块,还蠕蠕地动着。
孙长龄登时吓得一个激灵,哀叫了一声“救命!”,下一刻殷波素的头便从被窝里钻出来,笑道:“你慌什么?一点事情,这样鬼叫鬼叫。”
孙长龄看了他的脸,这才停止了呼救,此时终于清晰地感受到,那一根在自己肠道中正在进出的灼热肉棒,可不就是平日里干惯了的事?然而大半夜里忽然这样,还是很吓人啊,难怪自己方才做了那样一个怪梦,梦到有一条火红的蛇钻进自己身子里。
孙长龄可怜地哀求:“睡觉前做过一回的……”
当天的差事交完了啊!
殷波素笑道:“是这样,不过我午夜起来,看到外面月色很好,便又有了兴致,本来并不想扰醒你,想就这么悄悄地做完一场便罢了,哪知你竟然醒了,既然已是如此,我们好好地亲热一下,讲真你若是没反应,我也是无趣,纵然射出来,也没有那样快活,这种事须得你来我往才好,要有个回应。”
孙长龄欲哭无泪,你这样在人家身子里动来动去,我又不是个木头人,怎么会没有感觉呢?看你这样子,竟是要大干,早知如此,我不如索性一直装睡也就罢了,然而此时却只能给殷波素紧紧抱住身体,与他伙在一起,在被窝里翻来转去。
这些往事历历在目,回想起来实在是心头乱跳,此时看到殷波素一脸惬意陶醉,孙长龄便将自己好不容易想出来的法子给他说了,哪知却给殷波素一句话便否了,他是要将自己这一生都困在这一个波澜不兴的小城。
又过了两年,民国二十七年,也就是一九三八年,陆萼梅高级中学毕业,在考虑未来的前途,她这样的学历,教小学是够了的,不过陆萼梅还是有心更进一步。
殷波素自然也是与她一样的心愿,鼓动道:“姐姐可以去日本进修,学习女子教育。”
陆萼梅皱眉:“中国和日本刚刚开战……”
殷波素一笑:“可是留学没有中断,姐姐志向高远,只是到如今却一直都只在国内转,也该出去看看外国的情形。”
陆萼梅在北平这么多年,已经有出国的念头,此时听殷波素提起,便不由得心中动摇,想着日本毕竟不很远,比起欧洲美国,终究是近便许多,那边也是用汉字的,饮食之类,喝茶水吃米饭,与自己家乡的习惯差距也不算很远,于是陆萼梅便决定,去日本读书,然而先要学习日语,殷波素从省城请了一个日语老师,是当年日本的老留学生,去日本之前,先给她打下一点基础,这边便办理去日本的手续,六月里,陆萼梅便漂洋过海去了日本,到那边先读语言学校。
那一天孙长龄和殷波素给她送别,陆萼梅是先到上海,然后从上海乘船去长崎,上海长崎之间有两艘船,一个叫做“上海丸”,一个叫做“长崎丸”,每周有一班,陆萼梅买的是统舱的票,八块钱,这么多年,虽然家中有钱了,西药房生意赚了不少的钱,殷波素将房屋内部全翻修成了西式的,还买地加盖花园洋房,然而陆萼梅仍然十分节俭。
三个人携带了酒菜,来到县城外的梅林中,这时已经没有了梅花,枝头是黄色的梅子,不远处是寺庙,砖塔高耸。
三人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谈着陆萼梅此去日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