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严沐舟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舒悟跪在他的脚边,手里拿着严沐舟给他的银行卡,他不知道里面有多少钱,整个人都很忐忑。考虑再三,他还是准备把这个还回去。“主人…”
“嗯。”
“这个,这个银行卡,您还是收回去吧。”舒悟双手捧着卡举到他的身前。“太贵重了。”
严沐舟看也不看他一眼,语气平淡:“给你就收着。”
“是…”
“珊瑚怎么样了?”
“啊,手术今天下午已经结束了,我下班的时候,珊瑚的麻药药效还没有过,所以我就没有进去病房了。”舒悟道。“我问了余南,他说手术很顺利。”
严沐舟合上报纸。
舒悟看着严沐舟,忽然问道:“主人,珊瑚说他,他和岑先生…结婚了?”
“嗯。”严沐舟想起岑曲朝他炫耀婚戒和结婚证的那副贱兮兮的样子。“在珊瑚住院前不久。”
“这样啊。”
舒悟的视线垂下,他自言自语般呢喃了句:“真好啊。”
这段时间因为珊瑚住院,舒悟有空就会去陪他。珊瑚总时不时就要提起岑曲,对岑曲的称呼也从之前的“主人”变成了现在的“我老公”。提起对方时,珊瑚脸上的笑容幸福而灿烂。作为朋友,舒悟为珊瑚幸福的现状感到高兴,他并不嫉妒,但真的很羡慕。
他总警告自己不能过多的奢望什么,但那不过是害怕失望的懦弱心态罢了。他怎么可能不想呢?他怎么可能不想也能和严沐舟有这样一个幸福的结局——他真的不敢想。
连现在待在严沐舟身边做一条狗的机会都是他求来的。
这注定只能是一场没有实现的可能性的幻梦。越是信的深了就越是飞的高,飞的越高,最终也越会摔得疼痛,或者更惨的,他会粉身碎骨。
他是属于严沐舟的。严沐舟却永远也不可能属于他。
舒悟想,他和严沐舟之间这道题到底怎样才能得出个解来呢?思来想去他发现答案只有一个——哪天他不爱严沐舟了,他就可以自行离开,所有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但这太难了。
了解的严沐舟越深,就越是无法抽身,心甘情愿的越陷越深。
这道题是无解的。
最后舒悟自己在心里得出这个结论——等着被严沐舟抛弃的那天吧。
舒悟知道那天总会来的,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珊瑚一样幸运,成为童话故事里那个能和王子拥有幸福往后的公主。
那天总会来的。他唯一能够去希望的,就是那一天能来的慢一些。
舒悟像平时那样,在严沐舟在书房里坐下准备工作后绕到他的身后给他按摩肩膀和脖子。他现在天天都在严沐舟洗澡和在家里办公时给他按摩,在主人洗澡时给他按摩手臂,工作时给他按摩肩膀和脖子缓解疲劳,但是也不知道到底起效果没。
看着严沐舟桌上那些文件,舒悟才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说。
一周后在y国有一场医学界中算是蛮重要的学习研讨会,能去参加的都是未来可期的优秀年轻医生,主讲医生基本上是上了年纪的老教授,这些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可都是活宝,所以无数医生都梦寐以求能去参加这场研讨会交流学习。
舒悟工作的医院里只有两个名额,想不到他竟然是其中一个幸运星,同科室的同事对舒悟能去参加这场研讨会感到羡慕嫉妒恨,都闹着要他请吃饭庆祝一下呢。舒悟自然也是开心惊喜的,但也有点难过——这场会议要开至少半个月左右,这意味着他要离开他的主人半个月甚至更久。
“主人,跟您商量件事…”舒悟没有停下手中的活。“下周我要去y国参加学习研讨会,大概要去,唔…半个月左右。”
严沐舟微微愣了下。“哦。”
“您同意吗?”舒悟小心的问。
“嗯。”
“好的。谢谢主人。”
严沐舟分明从舒悟的语气里听出些许失落。这场医学盛会严沐舟也有耳闻,他曾经还以慈善活动的名义赞助过,会上名医云集,能有一个去学习的机会,应该是每个年轻医生都求之不得的事情。
所以他很疑惑,舒悟失落什么?
“怎么?你不该高兴?”
舒悟捏着严沐舟的肩膀,回答道:“高兴的,去那里可以学到很多宝贵的知识经验,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一想到要和主人分开…而且要和主人分开那么久,有点难受,”舒悟的声音低了下去,还没有分开呢,他已经开始难过了。“我会很想主人的。”
其实严沐舟也时常出差,但舒悟还是感觉这次异常的难过。因为以往是严沐舟出差,他还留在家里,而家里到处都有主人的气息和痕迹,所以舒悟不至于觉得难熬。这次是他自己出差,去到一个完全没有严沐舟痕迹的陌生之处,光是想想,他就觉得难受。
舒悟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突然烧红了起来。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总觉得很矫情,严沐舟肯定也会觉得他很肉麻吧。于是舒悟弥补性的道:“对不起主人,我自说自话了…”
严沐舟没有说话。
舒悟这样真诚的坦白竟让他感到无措。严沐舟意识到自己似乎没办法对最真诚的善意、爱意和温柔作出应有的反应。
他都忘了。
忘了该如何温柔的对待他人,也忘了如何去接受别人的温柔。
就好像那天在街上扶住了那个快要摔倒的小女孩,面对小女孩天真无邪的微笑和她送来的糖果时,他就如同现在一样——不知所措。
因为他早就不相信世上有这么纯粹的温柔善意存在。
但的确存在。
——母亲在得知他出事时的泪流满面;舒家夫妇对他时常的嘘寒问暖;那个小女孩最纯净干净的笑容,那双小手递过来的糖果;岑曲真心的炫耀着和自己奴隶结婚后的婚戒;舒悟此时不自然间就会流露出来的爱意…
这些爱意,温柔,善意…它们的确存在。
他不知道该如何接受。严沐舟心想。但他不讨厌。
或许,他该先学会不去否定。
舒悟见严沐舟不说话,心里打起了鼓,终究还是开口问道:“主人,参加学习会的时候,我能…我能每天给您打电话吗?”
严沐舟收回了心思,重新翻开了一份文件。“嗯。”
“主人!”舒悟喜出望外,决定要再接再厉。“那也能每天给您发信息吗?”
“可以。”
舒悟想大呼万岁,果然他的主人最好了!“谢谢主人!”
未来的半个月总算能有些盼头了。
出差之前,舒悟还来看了一回珊瑚。珊瑚恢复的很好,马上就要出院了,只可惜他出院那天也刚好是舒悟出差那天。
“抱歉珊瑚,本来想着要陪你出院的,但是我刚好那天就要走了。”
珊瑚笑道:“没事啦。小悟要去参加的那个会议是不是很厉害呀?果然小悟是很厉害的医生!我早些时候去走廊散散步,有听见余医生他们在讨论呢。”
“没有没有,”舒悟倒是觉得不好意思了。“是我运气好,能有这么好的学习机会。”
“小悟太谦虚啦。不过,小悟要去出差大半个月呢,没空可以陪我啦,我会觉得有点寂寞的。”
舒悟道:“可以和平时一样用手机聊天的。等我回来,再请珊瑚出去吃顿饭吧,当是弥补庆祝你出院。”
“不用那么麻烦了啊。本来就不是什么重大的手术嘛,说的好像我生病康复出院似的。”
珊瑚掩着嘴微笑。
舒悟不知道关于珊瑚的过去,也不知道珊瑚和岑曲之间的发展过程,只是由衷的觉得,这样美好的珊瑚,值得获得现在这样的幸福。他那么温柔,善解人意,长的好看,体贴细致。
美好的人应该拥有美好,这是理所当然。
“小悟离开那么长的时间,严先生说不定会很想小悟哦。”
舒悟闻言一愣。随后他苦笑着摇摇头。他声音很小,带着乞求:“珊瑚,很谢谢你。但是,拜托你…”
“别让我有这样的想象。”舒悟苦涩的道。“我不敢。我害怕。”
珊瑚微微歪了歪头,随后他又露出了那种温暖的能让坚冰融化的笑容。
“小悟,”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舒悟交握在床上的手。
“严先生是人。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心脏的。”珊瑚柔声道。“老公他还能和严先生成为朋友不就证明了这一点吗?有的人或许会比较难打动,”
“但总会有被打动的一天啊。所以小悟,不要放弃。虽然不清楚严先生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
“严先生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一定是。”
下课铃响,彼时二十岁的严沐舟走出了课室。四周围的学生大多都是金发蓝眼,他正在国外留学。严沐舟本意并不想在国外把大学读完,但这是全世界最好的商管系学院,他别无选择。
“严!”几个同班的男同学叫住他。“一起去社团活动吗?”
“不去。”
“那去踢足球?打篮球?”
“没空。”
大家都习惯了严沐舟这副冷淡样,见怪不怪,不过这个开口邀请的男生还是耸了耸肩。
“拜托啦,严,你别那么冷漠啦。”
严沐舟回以一个冷漠的背影。虽说是大学,但本国人总还是比异国人多,严沐舟的相貌特征与这个国家的人截然不同,帅的格外显眼,这个国家的女性不太讲究矜持委婉这一套,她们热情奔放,不少漂亮女生毫不遮掩的大方对严沐舟抛媚眼,可惜的是这位异国帅哥不给她们任何回应。
“舟,舟——”
严沐舟一听到这声音就觉得头痛。他没有回头,加快了脚步,不过来人已经轻巧的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舟舟,下课啦?”
能够叫严沐舟为舟舟的人,大抵这世上只有岑曲。
独自在异国他乡总不太好,有个熟人朋友相互也有个照应嘛——这是岑曲这家伙跟着严沐舟来留学的理由。幸运的是他没有和严沐舟在一个班级。
“舟舟,陪我去蓝色月亮。”
严沐舟就知道岑曲要这样说。
“蓝色月亮”是学校附近一所有脱衣舞和色情服务的酒吧,取的是很浪漫情调的名字,主打服务可一点也不正经。然而岑曲去蓝色月亮并不是去寻欢作乐——前不久岑曲的同学过生日,在那举办了个生日派对,事实上就是性爱派对,他去参加了——严沐舟还以为第二天岑曲要跟他说那里的哪个男人或者女人屁眼或是逼又紧又多水,岑曲却一副魔怔了的样子,对他说他遇到了爱情。
他看上了那的一个服务员。严沐舟好奇之下跟着岑曲一起去看过一次,发现那个服务员是个男孩。好巧不巧的,严沐舟也认得,第一次他和同学来这里时,就是这个男孩给他们端酒送菜的。
是的,他是个男孩,一眼未成年那种。严沐舟当即就在心里想,这岑曲确实他妈的是个畜生。
“你草了他?”严沐舟当时粗暴简单的问。
岑曲怒骂:“我草你大爷严沐舟,他是什么,对我来说,他就是天使!天使,懂吗?我会亵渎我的天使,我的神灵吗?”
严沐舟在心里又想,这岑曲确实他妈的是个傻逼。
时间再回到现在,哪怕严沐舟百般的不情愿,岑曲还是拉着他到了酒吧里。
蓝色月亮和平时一样,不管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酒吧里都永远是昏暗一片。炫目的灯光不停的变换颜色,巨大的音响里放的摇滚舞曲从不重复。舞池中央是一个大舞台,舞台中间都是钢管,此时正有两个性感女郎在跳钢管舞。她们穿着鞋跟大概有十厘米高的黑色高跟鞋,黑色的长网袜和比基尼,随着音乐的节奏妩媚又有力的扶着钢管跳着诱人充满性暗示的舞蹈。舞台的四周都有专门的钱箱,只要投在里面的钱到了一定的数量,女郎们便会脱掉一件衣物,直至全裸。
出钱最多的那个人能在一曲结束后带走舞台上自己心仪的那位性感舞女度过一个晚上。
蓝色月亮,这个淫靡的世界没有规则。甜腻辣人的酒精味道,赤裸的肉体,震天的舞曲,炫目的灯光——这里连权利也失去了用武之地,钱可以主宰一切。
这里皆是欲望和丑陋,人的灵魂都能被其逐渐腐烂腐蚀,但很遗憾,这就是真实。
人性如此。
严沐舟和岑曲刚在酒吧一侧的卡座坐下,马上便有打扮艳丽的性感男女围了上来。他们身后的卡座里,有个中年男人正在草一个全裸的女人,中年男人的鸡巴很小,但女人呻吟的很卖力,仿佛真的被草的欲仙欲死。
岑曲赶什么似的把这些男男女女都赶走,他表示不想被他的天使觉得他是一个随便的人。严沐舟又在心里骂了句傻逼,老实人谁来这里?
严沐舟烦躁的把烟叼进嘴里,手正在口袋里翻着打火机,就有个红发美女拿着打火机给他点燃了烟。
“嗨,严,”女人一手拿着打火机,另一手搭在了严沐舟的肩上,以极其暧昧的姿势靠着他。“在找这个吗?”
女人明明有着一头热情的红发,长的却是一副乖巧模样,甚至连那双眼睛都是清澈单纯的。她仿佛整个人和那头热情的红色头发格格不入,也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于严沐舟和岑曲来说,女人是标准的外国人长相,但她流利的说着他们国家的语言。
严沐舟没说话,猛吸了一口烟,再把烟圈吐出来。
“我帮你点燃了烟,”女人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淡淡的看着严沐舟,语气慵懒。“你不该感谢我吗?嗯…哪怕是礼节性的亲吻一下?”
严沐舟冷冷的看了女人一眼。“铃兰,别老跟着我。”
铃兰本来就单纯的双眼染上些无辜,楚楚可怜的像是雨天没带伞的女学生。“严,这是我的工作。”
严沐舟觉得,要不是他很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杀了多少人,而且她还是在他们严家的岛上帮他们“养蛇”的人,估计真的会被她这副人畜无害又无辜的样子给骗到。
铃兰说的没错,这是她的工作。严父实在担心严沐舟远在国外留学会遇到不可控的危险,所以让铃兰在他留学期间当他的贴身保镖。一般情况下,铃兰并不出岛,她只负责专心的在岛上为严家养蛇。
“我不想干涉你的工作,我也不想被你干涉,”严沐舟冷声道。“离我远点。”
铃兰摊手:“我只是看到你找不到打火机而已嘛。”
严沐舟不说话,铃兰大咧咧的倚在他的身上,继续道:“严,你总来这儿,但又不做些什么,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严,你喜欢看这样的舞蹈?”铃兰微微笑了起来,可爱天真的像小女孩。“如果严真的喜欢,我也可以给严跳哦?”
“谁喜欢看这些,”严沐舟忍无可忍,他指着对面那个目中无人如痴如醉的在人群中看着男孩的岑曲。“不是他拉我来的?”
铃兰侧身搂着严沐舟的脖子,歪了歪头,看着岑曲,又看了看那个男孩,露出个若有所思的笑容。
“…噢,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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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严沐舟有应酬,不回家吃晚餐。舒悟随便吃了点东西当晚餐,又洗了个澡便回到房间里收拾行李。他还有两天就要去外地开会了,医院偏偏在这前几天里都忙疯了,临近出发他才有了收拾的时间。男性的行李一贯简单,舒悟随便的往行李箱里塞了几身换洗衣物,这行李也就收拾好了。
正巧,舒悟刚合上行李箱,手机就响了起来,是他妈妈打来的。
舒悟要去外地参加学习会舒母自然也是知道的,她今晚难得抽出了时间来到儿子的宿舍想给他打点行李,却发现舒悟的宿舍里是一副久无人居的样子,便马上一个电话赶到他这儿了。严家和舒家的关系不必多说,舒悟也便没有隐瞒的必要,对母亲坦诚最近住在严沐舟这儿。舒母听罢才放下心来,她让舒悟记得别给严沐舟添麻烦,又叮嘱交代了几句去外地注意安全之类的话就挂了电话。
收拾好东西,舒悟从架子上翻出几本医科教材打算看看,又听见大厅里的小灰兴奋吠叫了几声。舒悟心里一动,知道是严沐舟回来了。他来到客厅,见客厅只昏暗的开了一盏灯,严沐舟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身影却不如平时那样笔直挺拔。小灰在边上嗷嗷叫的示好没有得到主人的回应,只好乖巧的在他脚边躺了下来。
舒悟跟严沐舟还隔着一段距离,就闻到了一股呛鼻的酒味。
“主人?”
严沐舟没有回应,舒悟见他的手在身上的口袋里慢慢的摸索着,大抵是在找烟。舒悟也没有再叫他,而是转身去了厨房。
今晚到底喝了多少酒,严沐舟自己都记不清楚。喝酒是每个商人的第一课,多年来严沐舟已经锤炼出了千杯不醉的好本事,但无论酒量有多好,都无法避免过量摄入酒精带来的影响。
他变得比平时迟钝恍惚了些。烟盒就安静的躺在口袋里,他却摸了好久才找到。
熟练的把烟叼进嘴里,再用打火机点燃。严沐舟的眼睛直视着前方,昏暗的灯光下只有烟头上的火星清晰明亮,他的双眼失去了平时锋利的光芒,好像没有了焦距,茫然,又漫无目的。
严沐舟有时喜欢酒精。
酒精能像现在这样,尽管不能让他有着像要成仙般飘飘然的快感,但能麻痹他的神经,让他无法思考,这才能让他的大脑彻彻底底的放空进入休息的状态。
有时他也讨厌酒精。
讨厌酒精带给他的迟钝,讨厌酒精带给他的脆弱——此时无法思考的他,实在没有能力再和平时那样坚强的竖起自己满身防备的刺。
所有不愿想的事情和一些隐藏的负面情绪有了入侵的机会。他却只能坐以待毙,任由这些孤寂恐慌变成张牙舞爪的潮水,淹的他毫无反抗之力。
严萧送他回来后本想留下来照顾他,严沐舟则是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他需要一个人待着,在最脆弱的时刻。
他要学会在潮水中手脚并用的去反抗,哪怕这毫无意义。
他不会害怕脆弱的,他会打败脆弱的——虽然不是现在。
舒悟从厨房里出来时,手里还小心的拿着杯热茶。
“主人?”他来到严沐舟的身前,轻声叫道。“这是醒酒茶…您喝点吧,会舒服一些。”
严沐舟依然没有回答,只是出神的望着前方,他的眼神很空洞,像在看着什么,但他什么也没看。他只是睁着眼睛,因为他醒着。
舒悟只好把杯子放到了桌上,然后躲开小灰那在地上甩动着的尾巴,绕到了严沐舟的身后。他伸出双手,手指抵在严沐舟两边的太阳穴上——严沐舟总算有了反应。他动了一下,很快又放松下来。舒悟松了口气,轻柔的用特殊的指法去按摩严沐舟的太阳穴。
这招还是他妈妈教他的。那是在他大学的时候了——舒悟的酒量不能说很差,应该说一点没有,是一杯倒的地步。大一的时候新生入学,班级在开学第一周的周末组织开了个聚会,主要是想让大家能更快的熟悉起来。聚会上舒悟也不好意思一点酒都不喝,只好陪着大家高兴喝了几杯啤酒,然后就醉的不省人事。
好在舒悟是本地学生,最后是班长打电话给导师要到了舒悟妈妈的电话,舒母来把他领了回去。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吐的天昏地暗,头痛欲裂——他不是故意要记得这些,只是那种感觉实在是难以忘记。后来母亲像现在这样给他按摩了会儿太阳穴,他的头痛居然神奇的缓解了不少,跟吃了止痛片似的,事后他便让母亲教他。
其实当时他只是单纯的好奇才会想着要学的,没想到真的能用上。
严沐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讨厌被人触碰,更何况是像现在这样——大概是因为有些醉了吧。他想。
四周都寂静无声。
严沐舟一直毫无动静,要不是他嘴里叼着的烟头忽明忽暗,吐着烟圈,舒悟都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寂静无声。
沉默忽然让一切都变得柔和起来。舒悟想,如果时间能从此停在此刻也是一种美好,哪怕他对严沐舟而言依然什么都不是。
“洗澡。”
严沐舟突兀的打破了这美好的寂静。舒悟愣了一下才道:“主人,您喝了很多酒,马上洗澡对身体不好…您再缓一会儿行吗?”
“去放水。”
这回他用的是命令式的字句,命令的语气,舒悟只能照做。
严沐舟将快要燃尽的烟无声的掐灭在烟灰缸里。
舒悟跪在浴缸边,看着严沐舟在淋浴头下站着。温水从头浇至他的脚底,总是理的利落干脆的短发沾水后恢复本身变得柔软,平添了几分温柔。他安静的等着他淋浴,刷牙…待到严沐舟背对着他坐进了浴缸里,舒悟便开始为他按摩。明明严沐舟没有完全喝醉,明明他和平时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一样,可舒悟就是没由的觉得现在他眼前的严沐舟…
脆弱的让他心里一紧。
这股莫名的情绪在他的心里,一点点的,慢慢的膨胀。
“主人,我后天就要去外地了,您少喝些酒,对身体不好,如果无法避免…”舒悟想了想自己摆放在厨房里的东西。“厨房洗手台左边的架子上有一包白色塑料袋包好的茶叶,那个就是解酒茶,您喝了酒,可以泡些来喝,会舒服一些的。”
没有回答。
“这段时间不能帮您按摩了,您坐久了可以适当的站一会儿,会对缓解疲劳有好处的。”
没有回答。
舒悟在心里笑自己忘了眼前这个男人可以一手遮天,想要什么都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而自己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何必自作多情的交代这些那些——全都是没有他也能做到的事情。
这样想着,舒悟把接下来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只道:“您…多小心注意安全。”
严沐舟竟回答了他。他道:“注意安全?怎么,害怕我死掉吗?”
不明意义的一声嗤笑。
“这不是你一直盼着的吗?舒悟?”
舒悟一时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想反驳,但说不出话。是的,他曾经确实是这样想的。反驳?拿什么来反驳呢。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
如此无力。
严沐舟从浴缸里站起身,他把柔弱的舒悟抓了起来把他甩到墙边。舒悟毫无预兆的跟墙撞上,后脑勺一阵吃痛,还没等他定住神,严沐舟便站在了他的前面,一只手抵在舒悟旁边的墙面上。
舒悟看见严沐舟那张俊朗的脸近在咫尺,他只要轻轻的往前一点就能和男人那张薄唇吻上。但事实上没有那么浪漫。哪怕此时严沐舟两腿间的性器因为酒精的缘故高挺着,他也无暇去想任何关于性欲沾边的事,因为他看见男人的眼里充满了恐怖的味道。狰狞,狠戾,厌恶,仿佛要把他生吃活剥般。
“你不是盼着我死吗,舒悟?嗯?”
“……”舒悟无法回答。他似乎也不害怕,平静的和严沐舟可怕的眼神对视着。他总觉得现在的严沐舟好像些什么。
“假惺惺些什么?”严沐舟身上的酒味和他嘴里牙膏留下来的薄荷味混杂在一起扑到了舒悟的呼吸间。“虚伪的让我觉得恶心。”
……到底是像些什么呢?
“唔…”
啊。
舒悟好像终于抓到了乱糟糟的线团中那可以理清一切的线头。
现在的严沐舟好像一个孩子。像一个受惊的孩子。他深深的害怕着,却张牙舞爪的掩饰着恐惧。
他坚持的认定舒悟的爱,舒悟的关心是假的——可他明明希望那是真的。
他只是害怕那是假的,而他又信以为真了。
原来严沐舟这些话不是在骂他,是在警告他自己。
一切都是假的,不要信以为真。人类就是这种虚伪而又阴险的动物,他们会用尽世界上最甜美的一切来获得你的信任,最后再利用你亲手交给他的信任,心脏和灵魂将你一举打败,让你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而你却无任何还手的余地。
因为对方杀死你的利器,是你亲手交给他的。
舒悟没有说话。
他想吻严沐舟,他希望真的能让冲动掩盖理智让他毫不犹豫的吻上去,可他仅剩的理智还是阻止了他。
泪水涌了上来。
他垂下眼睛,看见严沐舟硬挺的性器。舒悟吸一口气,将心中浊气呼出,伸手握住了严沐舟的硬物撸动,感受着这根阳物在他的手里跳动,变的更大更硬,滚烫的要灼伤他的手。
“主人…”爽的人不是舒悟,他却先乱了呼吸,微喘着。“求主人,干,干我…”
他无法安抚严沐舟。
因为他同样也在不安。
“主人…”
“草,骚货!”严沐舟双眼通红,他怒骂着把舒悟狠狠的拉到洗手台前,扒下了他的裤子,鸡巴更硬了几分。“扒开你的逼!”
舒悟上半身趴倒在洗手台上,他双手颤抖着往后伸,颤颤巍巍的掰开了自己的臀瓣。
他的逼早已被严沐舟草的柔软,严沐舟一挺身,鸡巴便捅到了最深处。舒悟在严沐舟破开逼口草进的瞬间痛的落泪。他在严沐舟回来之前才刚洗漱完,后穴并没有放润滑油,他也并没有情动出骚水,后穴明显比平时干涩,疼痛感清晰。
舒悟努力的放松自己。
他需要这样的疼痛感。
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严沐舟在占有他。只有这样他才能真实的感觉到严沐舟在他的眼前。
不只是看见,而是他能真真切切的感受他。
只有这样,严沐舟才不会推开他。
语言是苍白无力的,如此无力。
他无法安慰支离破碎的严沐舟,因为他也同样的不完整。
严沐舟从小便脑子好使,他能清楚的规划出他想要的成长轨迹,相比于他,舒悟就总是软弱不争,按部就班的过着规规矩矩的生活。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该怎么生活,又到底该做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成为一名医生。他成为医生,只是因为他们舒家世世代代都是医生。哪怕当他第一次上解剖课,面对着眼前的尸体吓的双手发抖,之后一段时间不停的做恶梦时,他也从来不敢问自己,你是否真的想成为一名医生,你是否真的喜欢医生这个职业?
是的,他从来都是这样软弱。他茫然,他无措,他不知道自己除了医生还能成为什么。所以他不想想,他逃避。
当他知道自己对严沐舟的心意时,他没有勇敢的对严沐舟说“我要追你”,而是屈下膝盖,用最不堪的一面跪在心上人的面前,求他能给自己留个一席之地,哪怕是成为一条狗。他的软弱已经焊死在了身上,他不敢争,更不敢追。
“啊,哈啊…呃啊,啊啊啊…”
早已习惯了裹鸡巴的骚逼自行的分泌出淫液,严沐舟进出的愈发舒畅,酒精加上情欲,他用比平时更狠的力道草弄着舒悟,淫液因为他的快速抽插在逼口打出白沫。他扛起舒悟的一条腿压在旁边,一次次的用鸡巴草进更深出。
“骚逼!”严沐舟用力的在舒悟圆白的屁股上落下巴掌,打得他的屁股泛红,渗出掌印。
原来他从来都不讨厌严沐舟——
舒悟给草的微微翻起白眼,张着的嘴含不住口水,在正面对着自己的镜子中,他看见自己被严沐舟草的像条母狗。这样的认知让他的快感加倍,他快失去理智时,最后只想到了这件事。
严沐舟的确对他做这样那样的恶作剧,但曾经的严沐舟也从不吝啬给他的温柔。
他会一遍一遍的给舒悟讲同一道题,他会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钱去替舒悟垫补他弄丢了的课本费,他会拉着吓呆的舒悟走出一片漆黑的鬼屋,他会给舒悟所有他需要的帮助…
严沐舟生来就拥有着舒悟要很努力才能够拥有——甚至是他一辈子再努力也不会拥有的一切。
他从来都不讨厌严沐舟。他卑鄙的,嫉妒着严沐舟。
就像现在的严沐舟用怒意来掩饰恐惧一样,他用厌恶来掩盖自己丑陋的嫉妒。
舒悟泪流满面。爽的,痛的,苦的,愧疚的,忧伤的,无法控制的。
现在,伤痕累累的严沐舟需要帮助——他能吗?他能不能帮上他?
两具滚烫的身体零距离的交合在一起,身躯之下却都各自藏着一颗无助的含着巨大恐惧不安的心。
舒悟觉得自己活到今天都是那么软弱无能,但这个问题他没有选择。
他想。这一次他绝不会退却。不管严沐舟推开他多少次。他相信自己会一次一次的爬回来——对,哪怕是爬回来。
这个问题没有选择。
他要带着严沐舟离开那些黑暗的缠着他的伤疤,就像严沐舟当年拉着他的手带他走出漆黑的鬼屋一样。
他爱严沐舟。
他也该为他过去所有的卑鄙和自私付出代价。
这次他会倾尽所有,他会毫无保留。
竭尽全力。
为了严沐舟。
这是舒悟出差的第五天。
严沐舟从办公楼里走出来时身边还跟着岑曲。岑曲随口问道:“今天怎么没把车放地下停车场?”
今天路上遇到了塞车,严沐舟急着赶一早的会,到了公司里随便的就找个地方把车停了。
“时间有点赶,随便哪里都可以。”
他们走到了车边。车子就停在一棵大树下,有几片枯叶掉到了车顶,严沐舟抬起右手随手自然的把车顶的那几片枯叶给拂去。完事,他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刚想进去,就看见对面岑曲一手已经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却没有坐进去,而是维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
“…岑曲,你又怎么了?”
“老,老严?”岑曲足足呆了几秒才开口,满脸的不敢相信。“你…你的右手…能…抬起来了?”
闻言,严沐舟也愣住了。的确,受伤之后,他的右手一直只能维持最基本的生活,比如提点轻的东西,或者握笔和使用餐具这些小事,除此之外,他的手莫说是高举,甚至连平举都没办法做到,以至于他不得不学会用左手使枪,开车时也是右手搭在方向盘的下方,左手在上位。事实上他的右手并不会觉得疼痛,只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