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把凉透的红茶放在桌上,作为这对话的终结,“很晚了,明天再说吧。”
秦厌没有反对。
他仍然坐在那里,用幽邃的目光看她起身,从阴影里走向通明。
“闻盈,”他说,“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试试?”
闻盈停住脚步。
她回过头,秦厌在半明半昧的微光里看着她,像是个遥远又突然的梦。梦里没有遥不可及的过去,没有若即若离的隔阂,没有阮甜,也没有权衡和酸涩。
就在手边、触手可及的梦。
闻盈垂眸,收回目光。
“等明天你清醒了再和我说话吧。”她转身,拉开露台的玻璃门。
秦厌笑了一下,“也是。”
他回过头,重新看向遥远的海面和熹微泛白的天际。
在玻璃门关上的那一刻,闻盈听见他最后的反问。
“可你怎么确定我现在不清醒?”
她在玻璃门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可最终的最终,她还是转身走了。
迷恋
别墅区附近十几公里的地方有一座大型体育场馆,每年大型赛事时有无数球迷蜂拥而至,在这里分享两个多小时的期待或失望。
最近这里没什么大型赛事,秦厌带闻盈来的时候,只有下午有一场附近高中生内部组织的比赛。秦厌问她是否介意,闻盈没拒绝,反正对她来说看谁打篮球都是一样的。
秦厌也是。
他像是单纯只想找点事情做,能把他们从那个阔大而空旷的别墅里释放出来,哪怕只是并排坐在空荡的观众席上,看一场并不精彩也并不关心的篮球比赛。
璀璨的灯光把阔大的篮球场照得通明,无可退避地笼罩着他们,暴露在每一道灯光里,不容遁逃。闻盈坐在空旷的观众席上,心不在焉地望着正在休整的球员。秦厌就坐在她旁边,很平静,她看不见他的神情,也几乎没有心情去观察。
她克制不住地想到那个浸在狂乱的风声和破碎的浪涛里的夜晚,那段在微白的曦光里渺远得不太真实的对话,虽然其实一切只近在昨日,但她总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
昨晚她睡得很不好。
闻盈其实不怎么认床,她很清楚她的辗转反侧究竟都来源于什么。
秦厌真的问她要不要和她在一起了吗?他真的明白这是个什么性质的邀请吗?
他是否真有那么一点认真,又或者只是失意后意图排解的消遣?
闻盈并不指望秦厌有多喜欢她,她亲眼见证了秦厌对阮甜的关切,又能剩下多少指望呢?她站在这里,就好像在机场等一艘船,并不真的指望能等到结果,而是在等待她自己放弃的那一天。
秦厌不喜欢她,这也许让她心酸,但并不会让她放弃。这是她从靠近他起便已接受了的事实。
但她在意秦厌的尊重。
她可以心酸,可以自找苦吃,可以丢掉面子和矜持,甚至在心知肚明时自我欺骗,在清醒时装糊涂。
但她不可以丢掉尊严。
“我记得在仕英高中的时候,我经常在篮球场边上见到你。”秦厌平静地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他们特意避开了啦啦队和前来加油的观众,周围一片座位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嘈杂里寂静。
闻盈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还在仕英高中的时候,她经常抱着书从篮球场边上路过,偶尔会驻足,远远看看场上的比赛,分辨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然后在无人知晓的静谧里平静走过。
“是吗?”她很安静地发出没什么意义的反问,没有回头看他。
“挺多次的。”秦厌很轻地笑了一下,“我一直以为你对篮球很感兴趣。直到后来我发现从来没有在观众席上见过你。”
闻盈没有说话。
她安静地凝视着场中黑皮肤的高中生用故作潇洒的姿态远远投出一个三分球,篮球划过半空,撞在篮筐上,然后在满场的嘘声里飞远了。
“你没见过我,就代表我没去看过吗?”她略显冷淡地说,“难不成每场比赛你都在?”
如果秦厌说是,那显然就是在骗人了。
“我偶尔在,但阮甜一直去。”秦厌好像没感受到她的冷淡,他很平静地说,“有时候是去看林州,有时候是和林州一起去。”
闻盈很难否认她听到这话的时候生出了一点很微妙的幸灾乐祸,可能类似于“你也有今天”。一般来说她没这么刻薄,但她在秦厌面前时总不那么像她自己。
“那你和林州比赛的时候,她给谁加油?”闻盈很浅地笑了一下,她现在巴不得秦厌多说点他和阮甜有关的过去。他说得越多,她看得也就越清楚,最好就此死心,从此远离秦厌,也不失为是一种好结局。
但秦厌没有多提阮甜。
“她说谁赢了就是给谁加油。”他耸了耸肩,听起来别有一种无可奈何的自嘲,但又好像很轻松,仿佛在说一件与他关系不大的趣事,可以一笑而过。
“但说认真的——闻盈,”他又说,声音低沉,“为什么你经常在篮球场边驻足,但又从来不看比赛?”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问的。”闻盈很冷淡地回头,她的心情显而易见的不太好,“顺路、路过、正好,你还需要什么答案吗?”
秦厌幽黑深沉的眼瞳凝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