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也奇怪过,但当时没有深想。”他幽邃的目光细细地扫过她眉眼间的每一点细微变化。他说着,很缓慢,但每一个字都那么清晰,“闻盈,你是来看我的,是吗?”
闻盈一言不发地站了起来。
她没去看秦厌哪怕一眼,拎起放在一边的包,转身就要走。
秦厌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用那种很沉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即使他们这边的动静已隐约引起了边上观众席的一点注意。
“你先别急着走。”他说,很平静,但透着很深的不容置疑感,“等我说完。”
闻盈站在那里,像是很不想看到他,过了很久才微微偏过头,用前所未有的冷淡神情看着他,“你还想说什么?”
“你很不高兴,我可以理解。”秦厌坐在那里,微微抬起头和她对视,眼神很深沉,“或许你认为我早有预感,一切行为都是对你不尊重的证明。我不否认我过去的行为有失妥当,甚至我现在也没法很确定地向你保证什么。”
闻盈忍不住很轻地嗤笑了一下。
“但我昨晚的问题并不如你所说的那样,纯粹出于失意和不清醒。”秦厌像是没听见她的冷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我很确定的是,我希望未来的每一年里,你都在我身边,我也很诚挚地希望你能考虑我的提议。”
闻盈没有说话。
她抿着唇,很复杂地看着秦厌,像是想了很多,却又没说出口。
他们安静地对视着,直到闻盈看起来想说点什么。
“嘿,秦!”一个白人男生笑着从后面拍了秦厌一下,似乎是秦厌的大学同学。
秦厌微微皱眉,很快地看了闻盈一眼,没有松开她的手,和白人男生聊了两句,向闻盈介绍,“我同学,贾斯汀。”
然后在白人男生好奇的目光里回过头,用很幽邃的目光看了闻盈一眼,向后靠在椅背上,用英文对白人男生介绍她。
“闻盈,我女朋友。”
白人男生带着好奇心满意足地走了。
秦厌回过头,观察她的表情,他像是有点紧张,但他这种人从来不会把紧张明确地写在脸上。他只是用目光细细扫过她的每一寸眉眼,一言不发。
闻盈已经变得很平静了。
她看了秦厌一眼,很安静地重复了一遍,“女朋友?”
“秦厌,”闻盈说着,似笑非笑,“你想得可真美啊。”
她抽回手,顺着小径,头也不回地朝出口走去。
迷恋
闻盈是有一点生气的。
这生气的对象并不很明确,连理由都好像有点模糊,因此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为这莫名的火气寻觅一个确切的理由。
她可以接受秦厌不喜欢她,但不能接受秦厌拿她当“凑合”。
如果她没有见过秦厌对阮甜的样子,也许她可以欣然接受他的邀请,可秦厌凭什么?
她是他唾手可得的安慰奖吗?
也许是平生头一遭,闻盈并不太想见到秦厌,就连他发过来的资料和消息看起来都变得有点可恶了。她甚至有点怀疑秦厌之前提出“来帮我”的用心,或许是早就知道她会生气,故意抛出来的诱饵。
“那他可真是太有心机了,”尤女士从展示架上取下一件雪纺衬衫,塞到闻盈手上,在一排排衣架间巡视般踱步,懒洋洋地说,“可是他这么可恶,你怎么还没把他拉黑,直接老死不相往来?”
闻盈噎住。
她忽然不说话了,抿着唇接过衬衫,她怀里已经有好几件衣服了,全是尤女士塞过来的。
“所以,”尤女士闲庭信步,在专柜尽头宽大的落地镜前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闻盈,“其实你心里也不是那么不情愿的,是吧?”
妈妈总是更懂女儿的心思的,尤其是尤女士这样的妈妈。
母女之间聚少离多,但闻盈的每一点成长都有妈妈的痕迹,那些会被同龄女生羡慕、男生想望的点点滴滴都有尤女士的影响。
如果闻盈真的觉得秦厌不太真诚,那她早就和秦厌断绝来往了。
归根结底,她还是有那么一点相信秦厌是真心的。
想放下,舍不得。
想接受,意难平。
闻盈微微皱眉,尽管她自己知道她的皱眉里多少包含了点被说中的恼火,“我只是还没想好。”
尤女士对小女孩的口是心非置之一笑。
她们在雨后潮湿的商业街上提着大包小包的纸袋走过。
尤女士把手里的纸袋塞进闻盈怀里——由于东西太多,闻盈不得不抱了个满怀,融进街边网红蛋糕店的长队里,“我去排队,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绝大多数情况下,尤女士才是闻盈身边最精致时尚的那个人,闻盈往往只能在尤女士面前心甘情愿地自认不如。她也并不怎么想和尤女士争这个高下,和一个小有名气的职业画家比谁更有钱有闲有审美,无疑是自找苦吃。
有时候闻盈是觉得尤女士和闻爸爸有点八竿子打不着的意味的,一个文雅精致充满艺术气息,一个粗枝大叶只想搞钱,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都很会经营。但这经营中又各有不同,闻爸爸经营的自然是公司,尤女士却只会经营自己,她是那种才气有八分,名气却有十分的“知名画家”,头脑灵活会来事,永远不愁成功。
偏偏这样两个迥异的人短暂地在一起,生下了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