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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不再是弟弟(2 / 2)

慌张地扫了一圈在场的人,脑袋又“嗖——”一下,猛地缩了回去。

“真乖,很棒。”唐凛毫不犹豫地夸奖。他能感受到弟弟拽着自己衣角的手抖得厉害,仿佛花光了所有的勇气。

看来还是害怕面对陌生人啊……也许以后可以多带他来公司练练胆子,唐凛想。

“我弟弟受了伤不能饿太久,不说太多了,再会。”他结束话题,带着唐年继续向食堂前进。

众人好奇心达到了顶峰,炽热的视线全部聚焦于唐总的背后,企图一睹弟弟的真容。

谁知道那小家伙还挺聪明,等唐总后背完全露出来后直接绕到唐总身前,完全被挡住了,一根头发也没瞧见。

好吧。众人遗憾极了。

公司的食堂很大,就和外面的酒店一样富丽堂皇。唐年坐在位置上等哥哥打饭,小心地打量周围的环境。他就像换了新环境的猫咪,躲在窝里不出来,只露出猫猫头观察附近的情况。

哥哥在他面前放下一份饭,随后坐在他旁边。

唐年瞅了瞅,虽然清淡了一点,但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哥哥…原来没有忘记啊…心情不由得明亮起来。唐年没有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点饭,但也因此多吃了几口菜。

唐凛没逼他吃完,右手伸进口袋掏出药瓶,左手拿起早已打好的水,示意他吃药。等唐年把所有的药咽下去,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剥开塞进他的嘴里。

哥哥的口袋怎么有那么多东西?

唐年含着糖扒拉哥哥的西装外套,被哥哥捏脸警告,“怎么这么调皮?没有糖了,不许多吃。”

他把糖换到另一边含着,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看哥哥吃完自己的饭菜,又将他剩下的饭扒拉几口一扫而空。

肚子不会坏掉吗?唐年天马行空地想象,伸出爪子碰碰哥哥的腹部。

神奇,腹肌的形状一点没变,还是硬邦邦的。

真奇怪。

“还好吗?”

“……”

“唐年同学?请问能不能简单口述当日教室内发生了什么事情?”

“……”

“唐年同学?”

唐年低着头,纤细的脖颈在灯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上面仿佛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弯起一道弧度。

他只是沉默着,如同一座小小的石碑。

外面的唐凛看见弟弟孤立无援的模样,心脏微微刺痛。

“抱歉,”他绕开门口拦人的警察走进来,“我弟弟伤到了头部,现在他讲话有些困难,反应也比较慢。”

他在警察不赞同的眼神里做到唐年旁边:“熟悉的人在身边,他会安心一些。”他牵住弟弟的手,无声地安抚。

对面的警察是一位面容温柔的女警,周身气质温和又平易近人,拥有着容易让人卸下心防的力量。她看了眼这对氛围奇怪的兄弟,到底是没说些什么。

“那弟弟先缓缓,好吗?”女警没有生气,转头面向唐凛,“本来也是要问您的,既然您直接进来了,那您先来说一下当天的情况吧?”

唐凛点头,言简意赅:“当天我从公司回家没看见弟弟,我就知道他躲在衣柜里。我把他抱出来之后他和我说疼,我检查过后才发现他身上有大面积的淤青,头上也有血痂。”

大差不差,女警扫了眼唐年之前的笔录。

“那您以前没有留意过自己弟弟在学校的情况吗?怎么这一次才发现?”

女警知道自己犯了错,她不应该问这种带有情感色彩的问题。只是她看过证据里的监控录像,实在是…替那个男孩感到不平。

“我刚把弟弟接到我这不久。”唐凛并没有隐瞒,“家里情况复杂,我很早就离开家了,他一直和父母住。之前我知道他受伤,但我以为父母会处理,谁知道并没有。”

女警没有再询问了。她看回唐年,下意识放轻声音确保受害者不会产生什么抗拒心理,“弟弟准备好了吗?哥哥还在等你回家哦。”

从两兄弟来到这里开始,她的第六感隐隐告诉她什么。她觉得把哥哥拉出来,弟弟就会有反应。

事实上也是如此,唐年听见哥哥在等他,下意识抬头。他看了眼哥哥,哥哥用眼神鼓励着他。

喉结上下滚动,很久,他才吐出第一句话,“刚开始,他不解气、把我踢倒在地上打,因为,之前我、我没有叫。”

“他用照片,威胁我。我想冲上去、抢手机,抢不到。他生气了,想撕我的衣服。我不肯,他就叫人按住我、扒我裤子。”

“我咬了他,然后跑去窗户边、想跑。但他扯住了我,威胁我要把我推下去。我挣扎的时候,打、打到他的脸,还踢了他的肚子,他生气了,把我推下去了。”

快速记下唐年的话,女警继续询问:“什么照片?”交上来的手机里边并没有相关照片,她只得询问当事人。

“我…我身体的……”

唐年身体在细微地颤抖,见状,女警也不追问了。她见过很多起霸凌事件,是什么照片她心知肚明。没有再提这件事,她知道这种事尤其难以在亲人面前开口。

不管那张照片去了哪,都不是现在的重点,那只是众多罪行里的一样罢了。只是她不知道,她没看到照片正是因为唐凛拿到手机后将所有的图片都删得一干二净,也不害怕会被发现。

“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感谢您的配合。”女警体贴地递给唐年一杯热水。

唐凛点透示意,随后带着弟弟离开警局。

“别害怕,我会处理好。”唐凛开着车,时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唐年的情绪。

唐年出神地看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心里有看不见的利刃在折磨着他。

他下定决心,开口说:“哥哥。”

“怎么了?”

“我那时,想杀了他。”唐年语气淡淡,好像在说今天吃什么那样轻松,“我当时,差点、差点杀了他。”

“他扒了、我的裤子,还想脱掉、自己的裤子。”唐年握拳,指甲陷进肉里,“他拿了小刀,我、我抢过来刺他。他躲开,摔倒了。我,爬到窗户。”

那时候没人知道唐年会有那样大的力气。那把用来威胁的小刀险些刺入陈宇的胸口,在场的人都慌了神,没人看见唐年穿好裤子后往窗户跑。

等陈宇暴喝,他们才冲过去抓住一只腿已经悬在空中的唐年。

“哥哥,我、我有罪吗?”唐年眼神空洞,“我,错了吗?”

唐凛不知道这件事,惊骇地险些没握住方向盘。别墅就在前方,他按耐住跳动的神经将车停好,几秒下车拉开车门,将唐年死死抱在怀里。

“你没错,你没有错。”他压不下喉间的颤抖,喉咙酸涩难忍,“错的是他们,你没有错。不许让我听见这种话,知道了吗?”

“世界上没有圣人,有人要伤害你你就得反击,哪怕是我,也是一样。”

唐年点头,看不出眼里的情绪。

[br]

回到自己的房间,唐年在桌子前站了很久。

缓慢地拉开抽屉,里面有一把收好的美工小刀——那天众人围着陈宇,他害怕他们会再起那种恶心的念头,就将刀藏在口袋里。

好在掉下楼的时候刀没有出刃,也就没伤到他。这把刀被他偷偷藏了起来,他害怕自己那时的行为是错误的,也藏着些别样的心思。

可是哥哥说过不能再伤害自己了,唐年露出孩子气的委屈表情。今天的问话让他很难受很难受,他急需发泄的途径。

他的思绪飘浮跳跃式思考,亲亲好像也很舒服,可是这样好像是不对的。怎么个不对法他也说不上来,只是他的本能告诉他不能这样。

唐年在学校里被小团体排斥在外,陈家虽然不比唐家,但也算是上层家族。没人愿意招惹陈家的疯狗,有人替他们转移陈宇的注意力还是一件好事。

性知识的缺失让唐年不明白亲吻的含义,没有人和他讨论过“喜欢”,也没有人带他去偷看自己喜欢的女孩。

他理解,好像又不理解。喜欢才能做那些事,那些事里唐年只知道亲吻。懵懵懂懂摸到什么的他胆怯地缩了回去,捂住眼睛和耳朵,只听心的声音。

他的心告诉他,他喜欢哥哥。但喜欢就能亲亲吗?好像是的。可是他没见过有哥哥亲弟弟的嘴巴,哪里错了呢?

“没错,我没有错。”心底深处的声音慢慢放大,“喜欢哥哥的亲亲,喜欢哥哥的抚摸,喜欢哥哥的怀抱,喜欢……”

“我喜欢哥哥,所以离不开哥哥。只要哥哥也喜欢我,是不是就不会丢下我?”唐年喃喃自语,目光逐渐凝聚。

他好像找到办法了,唐年露出笑容。

于是他又将念头压近心底,恋恋不舍地摸了摸小刀的外壳,随后将它塞入柜子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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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唐凛握住他的肩膀,别开脸躲过印上来的唇。

唐年失落地低下头,看自己的脚趾头微微弯曲,“为什么,年年、喜欢哥哥啊。”

“哥哥也喜欢年年,”唐凛忍住心底的蠢蠢欲动,“但不是现在,年年,现在还不能喜欢。”

唐年搞不明白,喜欢还能分时间段的吗?难道哥哥不喜欢现在的他?他执拗地想要问清楚,可哥哥只是语重心长地和他说现在还不可以。

看着唐年失魂落魄离开的模样,唐凛头疼地叹了口气。不是他君子作派,只是现在唐年的精神状态确实不适合谈论这些。这么多天观察来看,小孩儿明显没开窍,逮着根救命稻草就傻乎乎地把自己献出来。

他已经是个大人了,能妥善控制好自己的行为,也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虽然他不可能再让唐年找些别的什么人了,但他也不会禽兽到就这么把懵懂的弟弟吃干抹净。

即使他不在乎这份血缘关系,但唐年一定在乎。他害怕唐年日后懂得这些事之后会做些什么,又给自己划拉口子。

他更喜欢猎物完全信任他,将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况且他的记忆力不太好,说不定隔天就忘了这回事。

那倒不如等人完全好了再说这件事。唐凛打定主意,没有去打扰唐年,想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想一想。

可唐凛也低估病中唐年的固执程度了。他完全什么都没想,只一朵伤心蘑菇窝在沙发角落一抽一抽地抹眼泪。没等到哥哥出来安慰他,他哭得更厉害了,抽抽噎噎爬上楼赌气。

于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唐凛又熟练地去衣柜里挖蘑菇。

唐年背对着哥哥不说话,专心当蘑菇。

“闹什么别扭呢年年?”唐凛有些莫名,完全没意识到弟弟绕进死胡同里了。

唐年委屈地说:“哥哥、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和我睡?”

唐凛一听,无奈地捂捂脸,“哥哥喜欢年年,但年年你呢?你能分清什么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什么唐年对唐凛的喜欢吗?”

他着重强调“弟弟哥哥”“唐年唐凛”这几个字,希望唐年能听懂他的意思。只是他高估唐年了,唐年情绪激动,思维跳脱,完全思考不了任何事。

他纠结极了,弟弟喜欢哥哥,唐年是弟弟,唐凛是哥哥,那又有什么区别?他不敢问,害怕哥哥直接给他一个否定的答案。

脑电波完全没对上的两个人鸡同鸭讲,唐凛还以为自己说服了唐年,压根不知道自己的话成功让现在的小蠢蛋脑袋宕机了,还在纠结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

见唐年在“认真”思考,唐凛眼疾手快将蘑菇摘出来扔进被子里,三两下将人抱好关上灯,命令道:“年纪轻轻别想太多,睡觉。”

唐年过度高涨的情绪骤然跌落,有些难受。好在药效上来了,困意渐渐涌上来。

他打了个哈欠,扯扯哥哥的衣服不高兴了:“哥哥,你没有给我,晚安吻。”

唐凛睁眼,极快地在他额头落下一吻,随后捂住他的眼睛,“好了,睡觉。”

唐年内心酸涩,哥哥果然不喜欢他,连晚安吻都敷衍了。他赌气掰开哥哥的手,气势很足地对着那两瓣唇吻了下去,随后亲在哥哥的唇角。

他委屈地转身,声音闷闷的:“哥哥晚安。”

唐凛被磨得没脾气了,叹着气将人转回来,“只这一次,好吗?剩下的等年年病好了,再做吧。”

他含住唐年微微嘟起的唇,舌头顶开齿关在他的口腔内逡巡几圈,勾着小舌舔了舔,随后退了出来,“好了,现在可以睡了吗?”

清冽的牙膏味顺着哥哥的舌头渡过来,唐年发出细小的鼻音,内心莫名的焦躁终于被抚平。

他往唐凛怀里缩了缩,乖顺地闭眼。

唐凛最近有些头疼。

唐年越来越不爱讲话了,有时候说十句他都不回答一句,只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于是他也说不出什么强硬的话来。

他和唐年的心理医生聊过,但医生只是说,也许彻底失声后才会慢慢好转,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是在失声的过程中。他们束手无策,只能耐心地等待最后的结果。

唐年不清楚其中的深浅,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很久没说话了,因为有哥哥在,他不需要说话。哥哥会帮他处理好一切,他只需要躲在哥哥身后就好。

那天的告白似乎被小混蛋忘记了,他再也没说过什么喜欢之类的话。唐凛不知道他是真的忘了还是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但他愿意暂时放下这件事。

这几天他要去外地出差,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唐年。走之前他再三嘱咐家里的阿姨,让她照顾好小家伙。唐年乖巧地挥手告别,一点也没有舍不得的模样。

小坏蛋,唐凛腹诽。

另一边,唐年吃吃睡睡,安心养病。

厨娘阿姨只在家里做三餐,一般她会看着唐年把饭吃完然后吞下药片,再收拾东西离开。但又一次她突然有急事,做好午饭后知会唐年一声就急匆匆的走了。唐年在楼上发呆,没一会儿便忘了这回事。

来打扫的阿姨以为这家的主人已经吃完了午饭,还暗自琢磨饭量这么少,全部收拾干净了。唐年到晚上也没想起来自己没吃午饭,厨娘阿姨晚上回来还以为弟弟胃口变好了些,饭菜全吃光了,压根没想到他根本没吃午饭。

阿姨家里的事没那么快处理好,一连好几天唐年都没想起来要吃午饭,就连按时吃的药也忘记了,然而家里没一个人发现不对劲。唐年也没发现因为药量减少,自己的状态越来越不好。

“怎么好像瘦了?”唐凛狐疑地打量屏幕里的人儿。

唐年捧着手机,迷茫地捏捏脸,然后摇头。

唐凛看出了他的意思,轻笑道:“有乖乖吃饭吗?”

唐年歪歪脑袋,回想了一下,随后坚定地点头。唐凛本来想看看家里的监控,但秘书突然敲门进来说事务,于是他搁置了这个想法,和唐年告别后便挂了电话。等挂完电话他才想起来忘记和弟弟说后天就回家了。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唐凛想。

就这一时的疏忽,导致了较为严重的后果。

在唐凛出差回来的倒数第二天,张铃不知道从哪知道他别墅的地址,竟然直接找上门来了。

彼时唐年正拿着水杯,另一只手抓着药片要往嘴里倒。

听见门铃声,他就这么拿着东西去开门。他没想过开门会看见妈妈,顿时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

他好像,确实很久没想起张铃的存在了……看见张铃的第一眼,一些痛苦的记忆仿佛要突破脑海的枷锁,成为绕住他脖颈的绳子。

张铃没有在意沉默的儿子,自顾自挤进来“参观”这栋别墅,口中酸溜溜地说:“你爸真舍得,这么好的房子说给就给。”她不知道这是唐凛母亲留给儿子的遗产,她只知道自己儿子的待遇没有唐凛那么好。

看见唐年傻愣愣地站在那,她终于想起自己今天是来做什么的了。

“你休学了?”她质问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啊?好啊,你现在翅膀硬了是吧?心都飘到你哥那了?”她走到唐年旁边想去揪他耳朵,无意间看见他握紧的拳头。

“抓着什么?”她掰开唐年的手,大大小小的药片躺在唐年手心。

张铃皱眉,抬手拍掉药片,药片撒了一地,“瞎吃什么药?你哥给的?他给你就吃?不怕毒死你。”

唐年低头看,想蹲下身去捡,但张铃直接把他扯起来,口中骂骂咧咧:“捡什么捡?跟我回家,住在这里像什么样子?和你仇人那么要好做什么?”

“唐年我问你,你是不是惹出什么事了?陈家的人为什么跑来你爸面前说你污蔑他儿子?你是不是干坏事了?还有警察找上门说我不管你?他们怎么说你得了神经病?”

连环炮似的问题一连串砸下来,唐年招架不住,根本没有回嘴的余地。听见张铃颠倒是非,他哑口难辨,同时不敢相信他的妈妈会说这种话。

“我和你说话呢!哑巴了?!”张铃越来越暴躁,已经开始动手了,“你现在就给我滚回家,在这里住像什么样子?非得让你妈难做是么?是不是忘了谁生的你谁养的你?我把你辛辛苦苦养大你就和你哥走了?”

张铃越想越生气,愈发觉得唐年就是个白眼狼。她这几天都被贵妇圈子耻笑,说她养了个精神病儿子还想上位。

“妈妈…我没有……”唐年艰难出声,被拽得不停往前,他反方向使劲,不肯和张铃走。

张铃见原先听话的儿子都敢和自己作对了,更加确定唐凛是为了让他们母子两离心。什么得病,一定是唐凛的说辞,他要把儿子的名声搞坏,还要让他和自己分开!她拉扯唐年的左手腕,丝毫不在意那里的伤刚好,长出来的细嫩皮肤根本禁不起折腾,唐年疼得直皱眉头。

“妈妈…好疼!放开我!”唐年哀叫。

张铃根本不停他的话,固执地要扯他离开:“疼什么疼?你就是爱撒谎!现在给我回家和陈家的儿子道歉!小打小闹做什么找警察?有病我现在带你去看医生,听见没有?!”

唐凛做的事没有通知张铃和他的父亲。陈家的人为了家族的名声,直接找上了唐建林,要他给个说法。唐建林本就不待见小儿子,更何况还给他惹了这么件事。他当下就发火让张铃把她的好儿子带回来,让唐年自己来解释清楚。

陈家的人一说此事是唐凛做主,唐建林更生气了。也许人老了就是这样,不允许自己还在的时候后辈就越俎代庖,哪怕是自己看重的儿子。唐凛背着他做这些事只会让他觉得自己的权力不复以往,怒气马上就上来了。

张铃骂骂咧咧,力气大得唐年拉不住。推搡间他不小心推了张铃一下,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看着他。

“我不是…妈妈…”唐年下意识把手背到身后,惊恐地等待张铃发作。

张铃果然火冒三丈,什么话都往外冒:“你敢推我?唐年你是不是要造反!你敢推你妈?是不是有把刀子在你面前你就会拿起来捅死我?啊??和唐凛住一起不到三个月,你就把我当仇人了是不是!你这个白眼狼!!”

唐年急得直冒眼泪,可他现在说话不利索,只能含着泪无措地站在原地。

“你现在马上给我收拾东西回家,看我怎么教训你!生你养你,不给你妈一些帮助,还胳膊肘往外拐!嫌我管太多是不是?你有本事就再自杀一次啊?!把命还给我你就自由了!你是我生的,轮不到别人来管!”张铃面目憎恨。

“是不是、只要我死了,你们就、满意了?”

“你说什么?”张铃没听清。

唐年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他大声吼道:“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你就满意了?!”

他转头跑进屋子里,用力将大门砸上。大门发出刺耳的警报,张铃的瞳孔缩成一个小点,随后滔天的怒火令她的表情扭曲不已。

唐年缩在柜子里听张铃疯狂拍打楼下的门,浑身颤抖得不成样子。他这几天少了药量,情绪不稳定,眼前的环境发生了扭曲。

“唐年!开门!”妈妈在门外拍门。

小唐年抱着枕头缩在衣柜里,小小的一团如同受惊的幼猫。

“快点开门!妈妈的话你不听了是不是?!”

他浑身轻颤,明明是妈妈的声音,可他觉得那不是妈妈。妈妈生病了,那是坏妈妈,不是好妈妈。

他不能给坏妈妈开门。

“年年,妈妈拿了药,快开门呀?妈妈给你上药好不好?”

妈妈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小唐年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像是警惕环境的动物幼崽。

“年年?乖一点,你要把妈妈关在门外吗?妈妈拿着药呢,擦了身上就不疼了。”

小唐年轻轻打开柜门,犹豫地往外走了几步,怀里没安全感地抱紧枕头。

“妈妈?”他不确定地问,似乎想确认什么。

“是妈妈,妈妈在外边。”

小唐年抖着腿站到门边,踮起脚慢慢按下门把手。

“吱呀——”木门发出尖利的声音,仿佛某种不祥的征兆。

妈妈站在门外,半张脸隐匿在昏暗的夜色里。他只看见妈妈向上扬起的红唇,以及黑暗中瞳孔闪烁的两点光。

“啪——”

迎面一个巴掌,他在作用力下倒向地面,手中的枕头掉了。

小唐年的脸瞬间肿了起来,他趴在地上,和衣柜里的一双眼睛对上视线。巴掌和脚落在他的身上,但他没有哭,只是用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柜子里躲起来的人。

唐年颤着手捂住脸,崩溃大哭:“不要看我…不要…不要、进来……”

“别打我……”

“不要让、让我想起来……”

拍门声、警报声和怒骂声充斥他的脑海,他不知道哪里才是现实。

怎么办?他在哪里?

记忆里出现一个物品。

对,对,那个东西可以让他冷静下来。

唐年拉开柜门,连滚带爬地来到桌子前,扯开书柜。

“嚓。”他拨出刀片。

张铃的话不停地在他耳边环绕,他伸出左腕,锋利的刀刃再次对准刚生长出来的嫩肉。

“别再伤害自己了,好吗?”有人抱着他,在他耳边低语。

他睁开糊满泪水的眼睛,看见了哥哥的眼泪。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唐年的体内仿佛塞满了蚂蚁,它们在不断地沿着血肉游走,钻心的痒和疼快将他逼疯了。

就一下,一下就好…哥哥还没回家,不会发现的……

唐年拉高袖子露出手臂,急切地举起右手。

熟悉的血腥味盈满他的鼻腔……

阿芬轻车熟路地上楼,开门,拉开窗帘。

啁啾声从窗台上传来,柔软又细弱。

阿芬将手中的迷你小碗放在一旁,一只毛茸茸的小鸟不知从哪里跳了出来,“啾啾啾”叫个不停,目的明确地冲向小碗。

“现在还不可以吃。”阿芬端起碗,没有理会雏鸟急切的叫声。

小鸟听不懂她的话,只知道食物就在眼前,不停地去扑她的手。阿芬害怕伤到小鸟,又不能直接喂它,为难的在窗台边躲闪。

转身间,余光里晃过一抹白色。

定睛一看,穿着白衬衫的孩子站在门口,面无表情。阿芬不知他在那看了多久,眼里的冷漠犹如实质。心下一惊,她连忙停下脚步。

鞋子摩擦地板的声音消失了,屋内只剩鸟鸣。

过了一会儿,男孩才慢慢走进来。路过时,阿芬及时地将小碗递至他的身前,在男孩接过碗后自觉地退至门边,安静地等待。

鸟雀无智,它几次去啄小碗里的熟米,却被男孩毫不留情地推开。男孩把手放在它的面前,示意它去蹭。它跳着绕开障碍物,口中的啼鸣愈发尖利。男孩没有发火,耐心地重复这个举动——抬手,雏鸟用头蹭过手后,再将小碗放在它面前让它啄几口。久而久之,雏鸟也隐隐约约明白了他的意思,不需要男孩再伸手,也能乖巧地用脑袋去蹭他的指尖乞食。

雏鸟就在一来一往的训练中吃饱了肚子,亲昵地窝在男孩掌心中打盹。

阿芬看着男孩的举动,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将小鸟捏死。

一个月前她来到唐家工作,负责打点唐家少爷的日常琐事。

据说这家的女主人刚去世,男主人为了去去晦气将以前的佣人全遣散了,她才恰好赶上这么个机会,直接入职。男主人开的工资很高,可人却神龙不见尾,她从未见过。

刚进入唐家时一行人都以为这里没有人生活。四周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花园里的花朵全都枯萎了,地面一片凌乱,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处废弃的地方。

真奇怪,明明很有钱,为什么把家弄得乱糟糟的,阿芬在心里吐槽,果然她还是搞不明白有钱人的想法。

他们以为屋子里没人,一扫沉默,叽叽喳喳地聊了起来。

“啊!”

有人突然压着嗓音惊呼。

他们看向那人目光所及处。

二楼正对着大门的飘窗立着一个人。人影并不高,看起来是个男孩,大概四五岁的模样。他的脸上却没有孩子特有的懵懂和天真,相反,他目光阴郁,脸色苍白,一瞬不瞬盯着楼下众人,嘴唇鲜红。

他长得比一般的孩子好看太多,但那一身不符合年龄的成熟气质将这一点掩盖,带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惊悚意味。他在高处俯瞰,气势十足。明明比他们小了好几轮,却完全没有被大人压下一头。

众人闭上嘴,不安地看着男孩。

男孩见他们安静了,便如同鬼魅般隐入微微晃荡的窗纱,消失不见了。

“诸位。”

众人回头,一个穿着制服的中年人站在别墅门口,笑着看着他们。

他招呼众人过去,等人都聚在一块儿了,才开口道:“我是管家林叔,那是主人家的孩子唐凛,平时叫他少爷就可以了。”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提点几句,“小少爷不喜欢吵闹,工作时请务必保持安静。在这里,你们的雇主只有小少爷一人,无论他要你们做什么,都必须无条件同意,不允许忤逆他。”

“有点霸道了吧…”有人小声吐槽。

林叔听见那人的话,目光凌厉地看向他。那人抵御不住林叔带着压力的视线,讪讪低头。

“既然拿了天价工资,那就好好做事。”林叔语气淡淡,“少爷年幼丧母,脾气古怪了些。我劝你们把小心思都收好了,我比较好说话,但小少爷并不会如此。”

“日后你们就知道了,受不了的人随时找我辞职。”林叔没再说什么,挥挥手让人各自就位去了。

那时阿芬还不明白林叔的意思,直到她接触到这位奇怪的少爷。无论是什么大大小小的事,每天她都需要按时去他面前汇报;无论手头上还做着什么事情,到点了整个屋子必须熄灯入眠……

他们以为自己来这里工作算是比较轻松的任务,毕竟主人家的小孩不是什么无法自理的婴儿,不需要他们过多照顾。

但他们想错了,男孩才是最难伺候的对象。

他会插手每一件事,佣人们必须按照他的想法来;每一个东西都要放在应该的地方,不允许乱放;就连一日三餐都是规定好的食谱和量,超出一些或变更一些都不行。

很快就有佣人受不了了,连夜辞职离开。

阿芬为了钱还是留在了这里,那些苛刻的要求也在日复一日中习惯。

她没有像一开始那么害怕男孩了。她问过林叔,这个年纪的孩子这种状态是不是不对劲,但林叔只是语焉不详,让她不要好奇那么多。

原来只是生病了,阿芬内心涌起一丝怜悯。年幼时母亲就去世了,父亲一年都见不到几次,自己一个孩子守着偌大的家,心理出问题也是正常的。

她有些惋惜男孩早早结束的童年,却没想到他还能保留一点童真。

在一个刮着风的雨天,男孩浑身湿淋淋地走了回来。

众人拿着毛巾和热水围住他,他却摊开合拢的双手,掌心躺着一只瑟瑟发抖的、羽毛疏散的鸟儿。

男孩收养了这只可怜的小鸟。阿芬听说男孩是在树下捡的它,见到他,小鸟跌跌撞撞地扑到他的鞋尖上,不动了。

从此,安静的别墅里满是小鸟清脆的叫声,死寂的别墅似乎在复活。

男孩对小鸟有着过度的占有欲。为了培养小鸟对他的依恋,他不允许佣人帮忙喂食,必须要他亲自去喂养。只是小鸟不聪明,每次都会忘记吃东西前需要蹭一蹭主人的手,以至于男孩每天都在重复这场“教学”。

掌心的雏鸟闭着眼,胸膛微微起伏,男孩能感受到那里微弱的心跳,

小鸟已经生了羽毛,很快便能翱翔了。养不熟的东西,一定会直接跑掉吧,男孩心想。

一切就和大家预判的那样,会飞的小鸟关不住了,每时每刻都企图飞离他的主人。

男孩将它关进笼子里,想像以往那样给它喂食。

但小鸟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不吃不喝,有时还会啄伤男孩的手。

阿芬心惊胆战地看着男孩手上溢出的血珠,不敢说出放生鸟儿的话。

过了几天,男孩似乎想通了。

他拉开窗帘打开笼子,窗户也掀开了,通往自由的道路摆在小鸟面前。小鸟扑扇着翅膀往外飞,阿芬松了口气,惴惴不安的心放了下来。

“嘭!!!”

“啾啾——!”

它没能飞走,翅膀被突然落下的窗户砸断。

小鸟凄厉的叫声冲击着阿芬的心。

怎么会这样……她悄然握住拳头,偷偷看向男孩——男孩的唇角久违地噙着笑,他似乎心情很好,撞见她的视线时,破天荒地主动和她说了句话:

“养不熟的东西,就要用点手段才会乖乖听话,不是吗?”

阿芬惊出一身冷汗,恭顺低头:“是,少爷。”

男孩笑吟吟地审视她片刻,最后带着无力飞行的小鸟离开。

她攥紧的拳头松开,竟然被一个小孩吓得腿软。

她哪里听不出男孩在变相警告自己,他已经知道她是唐建林找来监视他的人了。

唐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阿姨吓坏了,给唐凛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下午她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匆匆往回赶,刚下车就看见有个疯女人在砸唐先生家的门。她去制止反而被骂了一通,说什么自己是唐年的亲妈,也是唐凛的后妈,她一个阿姨凭什么拦着她。

最后还是她态度强硬地掏出手机打算报警时,那疯女人才急急忙忙离开。

大门的警报声不知道响了多久,她摁掉报警器开门进去,第一时间就去找唐年。唐年的房间上着锁,她打不开,也找不到钥匙,只好给唐凛打电话。

电话打了好几次都没人接,她心急如焚,就差叫人来强制开锁了。

就在她按下号码的前一秒,唐凛的电话打来了。她将事情如实说了一遍,那边匆匆留下一句“我马上回去。”就挂了电话。

阿姨没那么慌张了,站在房间门口小心翼翼地唤里面的人。她尝试了很久也没人回应,只能在等待唐凛回来,坐立难安。

唐凛出差的h市离这有些远,三个小时后,那辆熟悉的车才缓缓驶向别墅门口。阿姨三步并作两步往外走,急切地迎上唐凛,又将之前的事复述了一遍。唐凛以弟弟情绪不稳定怕见生人的理由将阿姨支走,回到房间找到钥匙,西装外套都没脱便拿起钥匙往唐年房间走。

他这几天太忙没有时间抽空看监控,今天一天都在开会,手机也不在身边,全然不知张铃找上门了。

房间里很安静,床上没有人。他走到衣柜前握住把手,拉开,里面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转头,浴室的门虚掩着,看不清里面有什么东西。

他快步上前推开木门,只听见“当啷”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掉进了浴缸。

唐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疼痛让他清醒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手上拿着美工刀,手臂上还有新鲜的伤。

他没有听哥哥的话,又伤害了自己……认识到这一点,唐年慌乱无比。不对,哥哥还没回来,他可以,他可以把东西藏起来!唐年想从浴缸里起来,可外头突然传来锁孔转动的声音。是谁?他慌张地坐回浴缸,祈祷外面的不是哥哥。

可惜他失败了。哥哥发现自己没在衣柜里,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离开,而是目的明确地往浴室这边走。门被推开的瞬间,巨大的恐慌包裹了他。他的手不受控地发抖,美工刀没有握住,直直落入没有水的浴缸,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年年?你在做什么?”

哥哥离他愈来愈近,唐年手忙脚乱地挡住手臂上的伤痕,惊惶地扭头看向唐凛,甚至没发现自己早已落了满脸泪。

他顺着哥哥的视线,看见浴缸里几道明显已经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哥哥…不是我不是……”唐年语无伦次地解释,跪立起来想要伸手去抓哥哥的手,在看见手臂上刺目的伤痕后又匆匆将手背到身后,低着头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他用余光看见哥哥拿起了那把美工刀,拇指将刀刃推出又推回,“嚓,嚓,嚓…”的声音不断,唐年心跳停了一瞬。

哥哥从进来到现在只说了一句话,唐年害怕得不行,抖着嗓音开口:“哥哥…?”

又是令人忐忑不安的死寂,浴室里只有美工刀被反复推出的声音。

“哥哥…你别、别这样……”唐年忍不住了,上身前倾去探哥哥的手,“我,我害怕……”

伸出去的手落空,哥哥避开了他的触碰。

“害怕?”哥哥终于说话了,“你和我说,你害怕?”

唐年仓皇地抬头看向哥哥,哥哥眼里的温柔不复存在,只剩下没有感情的漠然。分明哥哥面对自己时不是这样的,可是现在,他却用冷漠的眼神审视自己,仿佛自己已经不再是他在意的人了。

“哥哥,我知道、知道错了。”他断断续续地说,抱着唐凛的腿哭,丝毫不顾手臂上被挤压后又流出鲜血的伤口,“别不理我…哥哥…不、不要不理我”

唐凛神色淡淡,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美工刀,不知在思索什么。在唐年央求的眼神中,他一言不发。

是他高估自己在唐年心中的影响了。

在唐年无助的时候,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向他求助。他的话并不如以往那样有效,至少在唐年情绪崩溃的时候一点用也没有。唐年没有记得自己的要求,也没有彻底信赖他。

他要的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唐年,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必须以他为先。

想到这里,唐凛拨动美工刀的速度越来越快,忍耐着就要喷薄而出的阴暗情绪,转身往外走。

唐年没拉住哥哥,无助地跪坐在地上哭泣。他不知道哥哥是不是不要他了,是不是因为他不听话,就要丢掉他?

只是他没能哭多久唐凛就再次回来了。

“哥哥?”他不确定地叫道。

“啪!”什么东西被哥哥扔到他面前,唐年低头一看,是一个医药箱和两根皮带。

像是看见了希望,唐年拿起一根皮带双手捧着向上递,口中语无伦次地乱说一通:“哥哥…对,对…哥哥打我吧,年年、年年不听话…哥哥打……”

唐凛抽出他手中的皮带扔到一边,蹲下身来用力捏住他的脸:“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别发出声音。”

闻言,唐年瞬间安静下来,只是泪珠还不停地掉。

“哭什么?委屈?”哥哥用手不轻不重地拍他的脸,带着些轻慢的意味,“胆子不是很大吗?嗯?背着我偷偷藏刀?”

“嚓。”他推出刀刃,轻轻在唐年脸上划过,言语粗鲁“喜欢割自己?疼痛让你感到很爽是吗?”唐年瞳孔骤然缩小,不住地摇头,想开口,却在哥哥的视线里慢慢闭上嘴唇。

“是我想错了,年年。”哥哥眼里满是失望,语气轻缓,“我以为我对你来说很重要,我的每一句话你都能刻在骨头上,原来不是么?你说的哥哥比你自己还重要,原来是假的吗?”

“既然这样,那么,我知道应该怎么对待你了。”

听见这种类似放弃的话,唐年绝望地摇头,不停地往哥哥怀里钻,想让哥哥抱抱他。唐凛毫不犹豫地推开他,他跌坐到地上,心仿佛被着轻微的力道震碎了。

“不许再动,也不许发出声音。”唐凛冷冷地看着唐年,侧身拿起医药箱。他抽出棉签,打开消毒水,将蘸了消毒水的棉签戳到伤口上,动作没有丝毫怜惜可言。

“是我对你太好了吗?既然我之前那样温柔地对你,你什么也记不得,那么现在疼一疼,你就会记得了吧?”

唐年疼得直哆嗦,还记得哥哥不让他说话的事,无论伤口多疼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有疼得狠了,才从鼻腔里发出细碎的鼻音。

没关系…只要哥哥还要他就好,没关系,怎么样都可以……唐年虽然疼痛难忍,但心里却没那么恐慌了。

伤口被妥帖地包扎好,那两根皮带没有落在唐年身上,而是缠住了他并起来的手腕和脚踝。

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唐年迷茫地看着哥哥将他抱起来放在一边,自己坐在他面前挽袖子,随后把美工刀放在他手里,握住他的手。

不好的感觉在看见哥哥挽起袖子的时候达到顶峰,唐年已经知道哥哥要做什么了。

“不要!!!”唐年顾不得哥哥方才的命令,只想阻止他的举动,“哥哥…求你…我真的、知道,知道错了……不可以!不要这样……”

他推出刀刃,带着他年的手在自己手臂上比划几下。看着唐年极度惊惧的神情,他竟然愉快地笑了起来,“我不会打你,也不会伤害我自己。”

“但这个,唐年,你要知道,不是我伤害我自己,是你在伤害我。以后,你弄伤自己一次,我就在自己身上弄伤两次,很公平吧?一次是你身上的伤,一次是你所做的事情造成的伤。”

“你不能控制你自己,那好,现在我被你伤害了,你能控制得了你自己了吗?”他脸上笑吟吟的,眼里却冷漠无比,看起来颇有些神经质的疯,“啊…我知道你觉得你亏欠我太多,我现在告诉你,你就是亏欠我。”

“你要补偿我,就用自己来偿还。我要的是完完全全的你,而不是不听话的、假装听话的人。我要的只有你,你的身体属于我又如何?”

“我告诉你,不够!我要你的心,你的精神,你的灵魂——”唐凛握着他的手用力划下,鲜血直接涌了出来,“我要你的全部,都完完全全属于我!”

他看着崩溃大哭的唐年,嗤嗤笑了:“对了,你现在可以说话了,我喜欢听你哭。别害怕,你不是最喜欢用小刀了吗?来,割用力些。”

“不要…我不要!!!”唐年在他怀里剧烈地挣扎,想要把刀丢掉。可他双手双脚都被束缚,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在他的心里,哥哥是永远不能伤害的对象,是他背着十字枷锁赎罪前行的终点,也是他难以启齿的梦境。

可如今,他正用他的手,在哥哥身上留下难以磨灭的伤口。

唐凛不放过他,在他耳边低语:“你给自己割了三道口子,那在我手上就是六道了。”

他根本没留情,强硬地握着唐年的手继续划动。伤口长长的一条,像是恶魔咧开的嘴角,唐年甚至能看见下面的肌肉,血染红了他的眼睛。

无论他怎么哭求怎么闹,他的手还是纹丝不动地按着唐凛的动作走。他的声音没人会听见,没有人能听见他的求饶……

六道血淋淋的口子狰狞地趴在哥哥小臂上,唐年虚弱地倒在地上,泪仿佛已经流干。

“该死的、是我才对……”他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了,“是我…都是我的错……”

“都是我的错…呜呜……是我的错……”

“哥哥…我听话…我会听话的…求求你……”

他混乱地说着什么,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音。几天没好好吃药,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唐凛随意擦了擦手臂上的血,拎起瘫软的唐年拎他解绑。看见唐年无神的眼睛,他擦掉那张脸上的泪水。

“很痛苦吧?”他说。

“要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经历自己不喜欢的事。坏人不会放过你,总是在你感到幸福的时候把一切都会毁灭。这样的生活,很痛苦吧?”

唐年意识混沌,吸着鼻子,下意识顺着他的话点头。

“做人很痛苦吧。会生病,会伤心,会受伤,会思考太多,会担心最后只有自己一个人。”唐凛轻声说道,将唐年抱进怀里,一下一下抚摸他还在抽搐的肩背,“你留不住所有人,所有人都把错误推到你的身上。你崩溃,你哭泣,你呐喊,可是没有人理解你,没有人来救你。”

“他们讨厌作为人的你,因为你的血肮脏不堪,因为你的出生是原罪,所以你要偿还不属于你的债。”

“但那不是你的错,又是你的错。”唐凛叹气,“是不是很难理解?莫名其妙诞生于世,被人欺凌,被家人打骂,好像没有人喜欢你,怎么办呢?”

怀里的人哽咽一声,用力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很快,那里的衣服湿了一片。

唐凛满意地笑了,口中的语气却没有变化,慢慢诱导道:“做人太累了,还不如当一只小狗。”

“我会一直陪着小狗,小狗也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小狗很听主人的话,所以主人也会爱他。小狗的世界里不会再出现讨厌的人,也不会再有人欺负他。他的身边只有爱,他的主人会很爱很爱他。”

“小狗要做的,就是乖乖听主人的话。每天向主人撒娇,见到主人要积极地打招呼,眼里只有,也只会有主人。主人每天都会抱小狗,也会奖励听话的小狗,主人和小狗会很幸福。”

他给唐年描绘那些画面,看着唐年眼里逐渐亮起微弱的光,悄然织开一张大网,用最温柔的语气诱惑摇摇欲坠的猎物:

“所有的痛苦、疼痛、背叛和原罪都会远去,你不用再思考那些不堪事情,不用再担心自己会被伤害。你会很安全,哥哥会永远爱你,永远陪着你……”

“所以年年,”

“你,要做哥哥的小狗吗?”

“要当哥哥的小狗吗?”

“…”

唐年呆呆地看着哥哥,微弱的光芒从眼底迸发。

忘掉那些不堪的记忆,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自己被抛弃……他乖顺地抱住哥哥的腿,任由自己坠入虚无。

“我知道了。”唐凛笑了,伸手摸摸弟弟的脑袋。

“现在,你需要好好休息。”

唐年被抱了起来,他本以为今晚也是和哥哥一起睡,谁知哥哥将他放到自己房间的床上便准备离开,完全没有要和他一起睡的意思。

他说不出话来,跌跌撞撞地追在哥哥身后。

“今晚你不能和我睡,”哥哥站在门口不让他进去,“这是惩罚。”

鼻尖还萦绕着血腥味,唐年思考了一会儿,将医药箱拿了过来,指指唐凛的手臂,眼里满是期盼。

但哥哥却拒绝了他的包扎,连人带医药箱一起关在门外:“我不会包扎,这也是你的惩罚。”

那些伤口不再流血,可唐年知道,它们会在暗处腐烂……疼痛会如梦魇一般,无时无刻存在。他祈求地牵住哥哥的手,将医药箱往前递。

“砰。”

哥哥将房间门关上了。

走廊昏暗,唐年抱着医药箱,孤独地站在原地。

这是…惩罚……他在心里默念。

可是,可是……唐年噙着泪,蹲下身将自己缩成一小团。

可是他已经答应做哥哥的小狗了呀,为什么要把他拒之门外呢?

蹲在地上睡并不舒适,不知不觉他便躺在了地上,怀里还抱着医药箱。

半梦半醒间,房门打开的声音。只是他陷入梦境里醒不过来,只听见一声叹息,随后自己飘了起来,身上多了一些重量。

再睁眼,他依旧睡在哥哥房间门口。只是,他的身下多了一床被子,自己还盖着毛毯。

他将脸埋进毯子里,熟悉的香味盈满鼻腔。

半晌,毛毯里传出微弱的呜咽声。

“唐先生,我认为您这样做并不稳妥。”

“那又如何?我能样养他一辈子。”

唐凛有一下没一下抚摸唐年的脖颈,面前,电脑屏幕里是唐年的主治医生。

“从先前的疗程来看是有效的,可您这样做,可能会让患者出现认知紊乱。”医生满脸不赞同,就快把“胡闹”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没关系,他不会再伤害自己了。”唐凛唇角带笑,可笑意不达眼底。

对面的医生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觉得,您也需要来我们这接受治疗。”

就差没直接说唐凛也有病了。

唐凛笑而不语,只说道:“总之,药会继续吃,暂时不接受其他治疗了。”

挂断通话,医生再次叹了口气。原先让患者家属学一些心理学是为了更好的治愈患者,谁知道家属反而做出了心理暗示这种事情呢?

真是造孽啊……

另一边,唐凛却毫无负担地挂断电话,开始处理公司事务。唐年趴在他的腿上打盹,时不时发出细小的鼻音,完全没受到那通电话的影响,睡得正香。

他自己也有问题,那又如何呢?唐凛捏捏唐年的脸,心里愉悦极了。

一不小心,唐年被捏醒了。他迷蒙地睁着眼,眼里满是疑惑。他睡够了,又说不出话来,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人,看起来乖得不行。

“自己去玩吧,不要出大门就行。”唐凛拍拍弟弟的屁股,示意他。

唐年不想出去玩,他只想待在哥哥身边。可他观察一番哥哥的神情,最后还是乖乖离开了。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他坐在秋千上,不远处跑来一只白色的小猫。那是哥哥给他买的,说是送给他当朋友。回想一番小动物打招呼的动作,他将小猫抱起来,用鼻尖去蹭小猫的。

小猫舔舔他的鼻尖,舌头上的倒刺弄得他有些痒。他露出一抹笑,亲昵地抚了抚它的肚皮,带着小猫荡秋千。

清晨,阳光钻入窗帘的缝隙里,缓慢地爬上床。

床上躺着相拥着的两个人,被抱着的人动了动,缓缓露出毛茸茸的脑袋。

唐年早就醒了,可哥哥还没醒,他就乖乖地当一个抱枕。

只是……他难受地动了动。似乎察觉到他的动作,他被抱得更紧了。

后腰再次贴上硬硬的东西,他被硌得有些难受。好吧,其实他自己的东西也有点难受。

不过他没有伸手去碰,而是安静地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哥哥终于醒了。唐年翻了个身看着哥哥,眼睛亮亮的。但哥哥还有些迷糊,没有动作。

好吧。唐年抿唇,挺了挺腰。哥哥的呼吸粗重起来,将他按住:“这么着急?”

如愿地褪去裤子,他的那根小东西被哥哥攥在手里揉捏,他从鼻腔里发出细小的“嗯呜”声,不停蹬腿。

“好了,乖一点,别动。”哥哥揽着他的腰不让他逃跑,手上加快。

“嗯嗯……”他没能抵御住绵长的快感,腰一挺结束了。

吐着舌尖喘气,他看着哥哥下床去卫生间洗手,然后把自己有些烫的脸埋进被子里。

有一天早上唐年朦朦胧胧醒来,发现自己似乎在动。等他才从潮水一般的春水中清醒,他的裤子已经湿掉了,滴滴答答满是浊液。

哥哥扒开他的裤子,看着他再次精神奕奕的下身,意味不明地说:“还挺精神。”

唐年羞得浑身发抖,他隐隐约约觉得这是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不应该给别人看见。只是哥哥神色如常,反而握住了他的小宝贝,替他套弄几下。指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总是会蹭过下面那条小缝,激得唐年整个人僵硬极了,很快便泄了身。

他又想哭了,但哥哥却告诉他这是正常的事情,不需要害羞,但是只能让哥哥帮忙做,不能让别人碰。

好吧,其实哥哥的原话是“你是我的小狗,有什么看不得的?你是我的,不能被别人碰。”

唐年当然要乖乖听话,以至于每次被哥哥“帮忙”时,他都没有什么抗拒的念头,反而因为快感有些食髓知味。

一开始哥哥还会顾及他能不能接受得了,后来他仗着自己不能说话,节奏全凭他的心意来,总会把他弄得眼里盈满眼泪浑身哆嗦。有时候,还会故意不让他泄出来,只为了听他可怜的鼻音。

但唐年明显记吃不记打,那只沾着白浊的手在他面前晃一圈,他就乖乖地不哭了,小心翼翼地盯着哥哥,仿佛生怕哥哥生气一般。

真是傻得可爱。唐凛看着自己快要爆炸的下身,愁得叹了口气。

他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是禽兽。唐年还生着病呢,又刚成年没多久,再怎么禽兽也不能现在就把别人办了吧。就唐年那身体的情况,还得多考虑一些。

只是他也想过让唐年帮他解决一下,但那软乎乎的手搭上来动没几下,它的主人就累得鼻头通红,眼里满是泪花,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总之,再忍忍吧……唐凛深吸一口气。

只是他不知道,唐年已经偷偷溜去院子里,还企图做一些诡异的事情。

一开始,唐年的注意力都在小猫的身上。可是围栏外突然跑来两只小狗,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自己好像也是哥哥的小狗。于是他脑筋没转过弯来,本着学习的态度,他放下小猫,专注地盯着那两条狗。

小狗对了对鼻尖,似乎在打招呼。唐年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小狗绕着对方转悠,时不时蹭蹭对方的身体。唐年目不转睛地看着,神情专注。

两条狗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姿势,一只叠在另一只身上,上面那只还在不停耸动。

唐年头上冒出一个问号,挠了挠头,眼神迷茫。

他好像有点看不懂狗狗在做什么了……

出来找弟弟的唐凛就看见弟弟跪坐在围栏边,围栏外边,两只狗大庭广众地做着不雅的事情。

他没多想,以为唐年只是在看风景。他拉起唐年,替他拍掉裤子上的草屑:“早饭做好了,进去吃完再玩。”

唐年被牵着往前走,拽了拽哥哥的袖子。

“怎么了?”唐凛问道。

唐年环住他的脖颈下拉,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还抱着他用脸蹭蹭他的胸膛

唐凛已经习惯了他的这些小动作,全然不知事情有些不妙,还笑着吻了吻唐年的唇:“撒什么娇。”

见哥哥有些开心,唐年也开心。

看来自己学对了,他想。

傍晚下了场小雨。

院子的秋千湿淋淋的,还带着雨珠。

唐年坐在落地窗前,时不时往外瞧。

身下是毛茸茸的软垫,旁边小矮凳上放着牛奶和饼干。

四溢的香气没能引诱唯一在场的人。

随着太阳落下,唐年扯起软垫,一挪一挪走向门口坐下。

动作间有什么叮铃作响。

没一会儿大门被推开。

唐年熟练地伸开手臂,被人抱起来塞进怀里。

“下午有乖乖的吗?”唐凛蹭蹭唐年的脸,拨弄他脖颈上的铃铛。

唐年点头。

一个带着奖励意味的吻落在他的唇角。

他喜欢这样亲密的触碰,不自觉将哥哥抱得更紧。

唐凛与他温存了一会儿,放下他走进厨房做饭。

唐年像个跟屁虫似地黏在哥哥身后,时不时挠挠脖子。

他的举动不算频繁,但足以让人注意到。

有条不紊地做好菜摆好盘,唐凛才伸手过去捣鼓。

一根黑色的项圈被摘了下来,牵头挂着一颗银色小铃铛。

明明被束缚久了的脖子都泛着红,边缘还印出些许痕迹,可唐年只是随便摸了摸脖子,眼巴巴地盯着那条项圈。

“好了,会还给你的。”唐凛叹了口气。

得找人专门做一条项圈,不然迟早得皮肤病。

他突然有些懊恼让唐年在院子里玩了。

先是不知道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某天突然从背后抱着他一顿蹭……后来看见别人在遛狗,指着狗的项圈就要,不给就躲在衣柜里偷偷哭,还故意把他的枕头丢到床底下,把衣柜弄得一团乱……

简直是……学狗学了个十成十。

心理医生的提醒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只是唐凛并不后悔。毕竟,小狗胆子大了就代表它感受到了爱。

于是每天他的心情都在“弟弟傻乎乎可爱”和“皮实了想揍”之间徘徊,真是甜蜜的烦恼。

这时,手机响了。

唐凛轻轻地拨开怀里的人,起身去阳台接电话。

原本“沉睡”的唐年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乌溜溜的眼睛里倒映着阳台上的人影。

哥哥有了别的小狗。

唐年窝在软垫里,神色恍惚。

最近唐凛打电话的次数越来越多,还喜欢避开他。

只是有时候他接电话时以为自己睡着了,这才被唐年发现一些端倪。

他只听见“酒吧”、“新人”、“听话”等等的字眼,虽然他的脑袋现在不太好使了,但是他觉得自己似乎知道那些词语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记忆里好像自己不小心偷听到几个男同学发出的不怀好意的笑声,他们在说一个酒吧里的情色交易。

唐年不太懂,但他想起他们说一些人会靠这些让有钱人带自己回家。

哥哥有时候很晚才会回来,回来后身上也有难闻的味道——那是酒精的味道,唐年对它很熟悉了。

如果哥哥从酒吧里带人回来,他还会要自己吗?

每每想到这些,唐年就抑制不住心里的恐慌。

每天早上会有一个人牵着牧羊犬遛弯。

他有时候会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有时候会没看见自己。

这里养狗狗的人很多,有一次,唐年看见他和另外一个牵着狗的人相遇了。他摸了摸那只狗狗的头,牧羊犬很生气,呜嘤大叫。

唐年听见那人安抚自己的狗狗,说他下次不会再摸了,也不会找别的狗狗。

可是没过多久,他看见牧羊犬身边跟着一只新的狗狗,脖子上的牵引绳在牧羊犬主人的手里。

牧羊犬和往常一样咧着嘴笑,可唐年却有点生气。

牧羊犬被欺骗了。

……

现在,他好像也被欺骗了。

唐年挂掉电话,把哥哥的枕头踢到床底。

哥哥让他今晚自己先睡,不确定几点才回来。

他知道今晚哥哥要去那个人说的酒吧,也许,回来的就不只哥哥一个人了。

不行,哥哥的爱很少,他不愿意再和别的谁分享!

可是……他连打开房门离开都不敢……

唐年盯着大门,眼底渐渐湿了。

他听见过那个酒吧的名字,也偷偷搜了好几遍。

现在,是克服恐惧去找哥哥,还是懦弱地等哥哥回来?

这里仿佛与外界隔绝,流光变幻,没能彻底照亮角落深处。

唐凛轻晃手中的酒,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神落在面前的人身上。

眼前的人带着眼尾上扬,唇角似乎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面对唐凛的打量,他不躲不避,从容得不行。

时彻喝了口酒,往后一靠,“我家有点乱,这段时间他不能出现在家里了。听说你在找助理,还没找到吧?”

“没。”唐凛放下酒杯,语气淡淡。

“正好,那我先把他放你那吧,想怎么用都行。你不是想对付……咳,总之,他会帮你。”

见唐凛没同意也没反对,时彻大着胆子道:“他的能力还是可以的。哦对,他学过心理学,可能对你弟弟也有帮助。”

听见他提及唐年,唐凛眼神一动,语气冰冷:“不需要,不要靠近我弟弟。”

时彻连连点头:“好好好,那就当助理就好了,保证不靠近你弟弟。”他转头一掌拍在那人背上,“时律你听见没,你就给我好好呆在唐凛公司里,别给我再惹什么幺蛾子了!”

时律轻笑一声,嗓音低沉:“好的,哥哥。”

唐凛自然没错过时律看向时彻时,眼里深藏的欲念。

只是这与他无关,他没必要提醒。

心事了却,时彻放松下来,举起酒杯乐呵呵的:“来,喝呀。”

“哥,我晚点要和凛哥去公司办事,你别喝太多,不然没人照顾你。”

时彻最烦时律这一点,管天管地。明明他才是哥哥,凭什么处处受他看管。更何况这次他不知道又惹了什么大麻烦,他还得给他擦屁股。

这么一想,时彻更生气了。

“你别管我,烦死了。”

时律听出他的不耐烦,唇角的笑意缓缓消散。

唐凛坐在一边走神。

不知道小狗在家里有没有乖乖睡觉,还是……在偷吃饼干?

被幻想中的小狗可爱到了,唐凛微不可见地笑笑,正准备起身去公司,就听见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那边围着很多人,喧闹声嘈杂。

似乎有人想大庭广众带走看中的人,估计那人不从,闹起来了吧。

这种事很常见,唐凛没在意,带着时律穿过人群,朝门口走去。

不可避免的,他们看见闹事的情景。

一个衣着不菲的男人面红耳赤,嘴里说着不干净的话,正在拉拽蹲在地上的男孩。

男孩体型瘦小,比起站着的男人娇小得多。他抱着头蹲在地上,后背一耸一耸,似乎被吓哭了。

他衣着打扮和家里的小狗很像,唐凛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就是这几眼的功夫,男人扯住男孩后颈的什么,逼人抬起脑袋。

唐凛眼前被光闪了一下。

那颗银色的小铃铛在空中颤抖,发出刺耳的叮铃声。

再往上,那双圆圆的眼镜惊惧地瞪大,源源不断的泪水滚落。

在唐凛反应过来之前,他已如进攻的猎豹般蹿了出去,一拳砸在男人的脸上。

措不及防被砸倒在地,男人怒气蓬勃,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唐凛目眦欲裂,不可控制地喘着粗气。

他的眼球有些发红,定定地盯着地上的男人,随后再次挥拳打在他的鼻梁上。

一拳。一拳。

唐凛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只知道面前的男人该死!

直到周围的人将他们分开,温热的躯体扑进他的怀里,他才从极度愤怒的边缘拉回理智。

小狗哭湿了毛毛,把眼泪全擦在他的衣服上。

他口中说着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只好把唐凛的手抱进怀里,眼泪扑簌簌地掉。

“你自己去公司。”唐凛压抑着情绪对时律道,“会有人带你去住处。”

他将外套盖在唐年头上,抱着人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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