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是他觉得,一千五百匹马和六百箱东西已经足够塞满金蛮人的胃了,二是因为,不能再给金蛮人马了,如果真的给足金蛮人三千匹好马,金蛮人会在短短三天之内,劫掠掉所有能劫掠的大奉边疆城镇。
所以他们接下来的谈判应该强势一些。
邢大将军便摆出来一副冷硬态度来与对方言明,要以六百箱货物、一千五百匹马换沈落枝和邢燕寻,来和他们相互拉扯。
金蛮人当然勃然大怒。
他们当即表示,如果不给三千匹马,便要在这两个美人儿之间拎出来一个杀掉。
这就很可怕了。
裴兰烬额头都渗出热汗来了,他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口干舌燥,呼吸如蛮牛般粗重。
倒是一旁的邢大将军更稳一些,两军对垒,就是要互相拉锯,互相压制的,他不着急,只对着下方喊:“我们的马只有这些!”
他在逼迫金蛮人让步。
金蛮人也确实因此而感到暴躁。
耶律枭还好,他的打算很简单,他现在的身份已经暴露了,那他就先用金蛮人的身份做戏,回头将沈落枝放回去后,他和耶律貊平分所有马匹与钱财粮草,然后找个机会,再将这些东西都还给沈落枝。
他现下如何说,沈落枝都不会信,还不如到时候直接把东西都还给她,才算是有些说服力。
这些东西沈落枝要如何处置他不管,也没脸去问。
今日之后,沈落枝一定将他恨到了骨头里,他是断然不可能再回到她身边,与她共处的,瞧见她笑的。
只要一想到此,耶律枭便觉得胸口钝痛。
他脸上的一层皮都被沈落枝狠狠地扒下来,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就像是枯死了的木,只剩下被蛀空的躯壳,他现在人坐在马上,好似还是活着的,但实际上里面已经空的什么都没有了。
沈落枝是注定要回江南的,她不带他,他便只能留在西疆,日复一日的望着她吗?
她现在人还在他的怀里,但他却好似已经失去她了。
这世上比失去更可怕的是你知道自己即将失去,却又无法挽留,只能每一刻,都抓心挠肝,又疼又痒的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远。
耶律枭缓缓闭了闭眼。
若是按着他以前的性子,定要把沈落枝一只腿打断,关在帐内,一辈子不让她离开,要死也让她死在他手里,死后也要把她的骨头带在身上,做成一支骨哨。
但他现在根本下不去这个手了。
他的心在她的身上,骨头就也跟着软了,她受伤,甚至她只要皱眉,他就觉得疼,他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看着自己一点点变成面目全非的样子。
情爱,从来都是半点不由己的。
而沈落枝从头到尾一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只冷静的以一个人质的身份看着局势,并且刻意的忽略掉身后的耶律枭。
比起来耶律枭游离在战场之外的心不在焉,耶律貊就暴躁多了,他又没受情伤,他是真想要这些东西,少了一千五百匹马,那就相当于在他身上砍了一千五百刀啊!
一阵北风刮来,漫天黄沙吹进耶律貊的肺里,让耶律貊越发躁怒,但他也知道,他今日定是要不到这三千匹马了。
这帮大奉人,就不肯痛痛快快的交钱换人!
所以耶律貊也不让这群人痛快!
“裴郡守!我听闻,这两个女人都是你的!一个是你的未婚妻,一个是你在外面养的女人,按你们大奉的说法,这叫外室对吧?”他一转头,愤而喊道:“一千五百匹马,只够换一个人,另一个要抵另外一千五百匹马!这两个女人,你要哪一个?”
他说话间,狠掐了邢燕寻的后脖颈一瞬。
邢燕寻痛叫了一声。
沈落枝也跟着脸色白了一瞬。
城墙上的所有人也都跟着看向裴兰烬。
裴兰烬会选哪一个呢?
亦或者一个都不选,继续与那金蛮人纠缠?
众人的思绪刚飘到这里的时候,却听见邢燕寻嘶声裂肺的喊道:“裴郎!”
邢燕寻额头上带着薄汗,她在听到她们两个人要被选择的那一刹那,神色都跟着狰狞起来了。
她不要被抛弃,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在郡主府时,她已经被裴兰烬抛弃过一次了,这一次她不能再被抛弃了!
所以,她用尽浑身力气,高声喊道:“裴郎,我有了你的骨肉,救我啊!”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你爱一个人,就不忍他受苦
裴兰烬在听到“骨肉”这二字的时候, 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周遭的人声都被隔在他的耳膜以外,他像是掉进了水里, 整个人都短暂的漂浮,放空。
骨肉, 他的骨肉!
下一瞬, 裴兰烬像是猛地从湖水里站出来了一样,一阵北风吹过,他头脑一阵清明,不受控的喊道:“我要邢燕寻!”
他的心里是有沈落枝的位置的,但是那是他的骨肉啊!他怎么能让他的骨肉置身于危难之间呢?
当邢燕寻与沈落枝同处于一个天平上的时候, 沈落枝的重量是稍微沉一些的, 但是当邢燕寻多出来一个骨肉的时候, 那邢燕寻这一方的天平便骤然沉下来了。
他纵然冒着惹叔父恼怒、南康王府翻脸的风险,也要邢燕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