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是来自现代人的乡愁,万物皆可煮,甚至是食材越多,口味越驳杂,从中能够感受到的百般美味越醇厚。一物一味固然登峰造极,但相互融合激发的快乐也是人间烟火的一种。
拿现代来说,从清代有了锅子以来,火锅向来不被认为可以与旁的菜色并列的一种菜,但随着物质的丰富,火锅在华夏大地上愈发流行,甚至有“出门只要不知道吃什么,就干脆吃顿火锅,反正里面什么都能吃到”的说法。
简清想得却更深入一些。
火锅这种菜,虽然有一些人会喜欢按固定的方式、顺序加入配菜,但对大多数人来说,它的魅力正来自于食客的自主发挥和未知。汤底的组合改变会让味道基础发生变化,配菜下入的顺序和炖煮时间会让汤底味道发生改变,而捞出来的配菜蘸入不同人调配下具有了不同组合的料碟,更是多样的新奇体验。
自然,许多人吃不出其中的细微变化,但吃火锅时的热闹气氛足以感染、放松精神,让这一行为进而变成一种休闲。
而在大梁,贵族富人们习惯了被人伺候,在这次火锅的推出中,简清不仅想添加单人小火锅孤独陪伴业务,还想让他们都体验一把自己动手的快乐。伙计对外面的客人们只是负责介绍和推荐,只有新来的三个雅间客人还有伙计陪侍,但演示过了一遍,后面就也要交给他们自己做了。
不是说人总是向往得不到的东西吗,看刘炙总往装着食材的盘子瞟的眼神,就知道这人已经忍不住想自己下手了。
简清道,“多和少,又有什么分别?刘老认为驳杂,实则不然。火锅汤底味道改变又如何?食材与调料组合本就千变万化,取的正是沾染后的味道,才有特殊变化。我取其中一些炖汤,又取其中一些涮制,滋味相互融合激发,每个人吃的火锅都会是一道与众不同的珍馐美味。而这道菜色,唯有自己动手才能体味更深,更为独一无二属于各位口味。”
在座几人除了眼巴巴盯着锅中的刘小宝都随着她的声音想了下去,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简清看着他们神色变化,在心里悄悄补了一句。
大梁引领追求食物本味风潮的那位华阳王不是一样吃火锅吃得很开心,你们这些跟风的人,却跳出来说不对了。
啧。
---
瓦儿仔细记录了刘老一家新点的菜色,带着点菜单跟在简清身后一起退了出来,刘小宝没多久也举着抓了一手红艳艳牛油的一只小手跑出雅间,哭着往后院跑。
“阿澈,阿澈,好痛!”
简澈不知不觉地已经成了小朋友心里一个可靠伙伴,刘小宝连娘亲陪伴都拒绝了,径直来找他。而简澈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被辣椒辣得发红的手,在简澈的热水加醋的洗涤之下迅速不痛了。
刘小宝挨着简澈的肩膀,也不急着回去吃饭,两个人蹲在后院里晒太阳。刘小宝好奇问道,“阿澈,你阿姐做的菜真好吃,你又什么都会,是不是都去拜了青凤山上的老道呀?”
青凤山上的如虚观简澈之前也听过名字,城中贵夫人中颇多信奉天尊者,而在他阿姐口中,那只是个“糕点做得又贵又难吃的老头”。
“不是。”简澈摇了摇头,推着刘小宝起身,“阿姐和我说过,我们只该信自己。”
楚斐前些天已经吃过许多次火锅,没了新鲜感,菜单上的新奇菜色倒是有些不曾听过,他略吃了几味菜色便出来寻简清解答,谁想却在小童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
简清的如斯骄傲,尽在其中。
而他又何尝不是只信人命、不信天命的人。
简清没听见自家小朋友说了什么,从后厨出来就看见华阳王堵在简澈和刘小宝前面,也不知是要做什么,刘小宝还一脸茫然认不得人,简澈脸色却十分不自在。凭简清对他的了解,这是正往臭脸演变的前兆。
“殿下用毕了么?”简清揽过简澈肩膀,让小团子的表情好看了些。
楚斐看着简清略带护佑的姿势,让开了路,一人当先往前走去,边走边道,“你说只想做个厨子,如今手段,却是不输皇商。”
简清带着两个孩子跟在他身后,眉头微挑。
随着酒楼慢慢发展起来,她从徐夫子和宗午那里也听到了许多不同于先前了解的消息。
与之前她所知一样,皇商是大梁为商人跻身定下的至高路径,但富商们想要获得这一名号,除了能赚钱之外,还要给王朝作出极大贡献才行。这贡献一条限制了许多豪商的路途,只能止步于与官相沟通这一层次,任由自己的事业依附于朝堂派系。
上一位皇商还是改良了造纸术并大力支援军资,才被视为有极大贡献,得以任命,改变了自己商户生而下等的命运。
如今华阳王与她说起这件事,又是什么意思?
简清没有思考多久,一行人就几步跨过大堂边缘连接后院之处,热气腾腾、人声鼎沸的酒楼大堂就迎面而来,混着多种味道的香气并不难闻,反而令人口舌生津。简清不自觉露出一点笑容,轻笑道,“殿下可是见此盛况意动?”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吃什么,点个火锅吧。
什么都想吃,点个火锅吧。
朋友聚会人多,去吃火锅吧。
一个人吃无聊,去吃火锅吧。
只要我们一起吃了火锅点同样的菜,我们就是同类好朋友。
只要我们一起吃了火锅吃不同的菜,我们就是互补好朋友。
万能神奇菜系火锅哈哈哈哈。
谢谢小可爱们的收藏评论呀!抱住一起吃火锅(?)
火锅节(下)
楚斐看着简清送刘小宝进了雅间,又将简澈交给唯一一个在大堂里闲着的柳二丫,通身安然气质,倒显出些柔和来,让奔霄在旁边止不住地偷眼看他。
简清觉出华阳王的注视,对柳二丫的嘱咐更快了几分,回身就见华阳王又迈步向前走去。
他没有进雅间,而是带简清向门外而去,大堂里吃饭的喧嚣声在人们看见华阳王的那一刻小了下去,内里交流的声音却更为驳杂,许多双眼睛都看着他们的动作。
俊美的年轻王爷站在阳光之下,光芒顺着他的头顶奔流倾泻,只看一个背影就能感受到其身上令人目眩神迷的气势,路过的小姑娘们紧张得路都不会走了,自以为隐秘地悄悄用余光瞥来一眼,却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往这边靠拢了许多。
简清却没有受这样的吸引,在门槛边缘止步,清晰询问道,“殿下看好酒楼,想要几分么?”
楚斐没有回头,望着长街上和街边凉棚下形形色色的百姓,淡声道,“兄长富有四海,我又何必做这商贾之事与民争利。”
这便是对简清方才试探的回应了。
简清垂眼笑了笑,他说着不屑于争利、不打算入股酒楼,但王朝不正是天下最大的商人吗?正如他所说,王室富有四海,天下最利之事皆在帝王掌心,而只要创造价值流通的,就要缴纳赋税,这也是变相的获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