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容易”
我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里,杨明阳的那几句话回荡在我耳边,让我更加惶恐明天要跟许衷见的那一面了。
他没有选择出国,而是在建海市和许志国断绝了父子关系。
我想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坚持这么做,但是我也不得不承认许衷是一个格外细心的人。
他知道自己向许志国坦白了性向后再跟他断绝往来,就相当于失去了许家这一大助力。杨明阳可能是个例外,可是其他的狐朋狗友未必还会把他当成好哥们,所以他在向许志国坦白一切之前,先把还能用的卡给了陈渡。
毕竟许衷知道陈渡能跟他同甘,但是未必会共苦。
就是不知道谢远会不会心生郁闷。
我努力让自己摒弃掉这些杂念,再瞟了一眼手机,是许衷发过来的消息。
我现在看到“许衷”这两个字就会一阵心惊肉跳。
【许衷】你明天休息是吧
【我】嗯
许衷完全没有在意我有点冷淡的态度。
【许衷】明天下午三点,我在你小区楼下等你
【许衷】行吗?
我的手指放在键盘上,删删改改了很久,也没有做好要不要问他出柜这件事的抉择。
我不清楚许衷会不会像我在跟他发消息时那样,会紧张地盯着他发过来的每一句话一样等着我给他发消息,直到我终于下定决心决定不再微信上问他这种私事时,许衷给我发了一句话。
【许衷】你想跟我说什么呢,打字打这么久?
【我】没什么
【许衷】就算有什么,明天见面了再说,好不好?
他的语气就像在哄小孩一样柔和,我生不出丝毫辩驳的勇气。
【我】好
我都不清楚许衷为什么要约我见面,怎么敢轻而易举地把自己的那么多疑惑问出口。
第二天我醒来后,先对着衣柜犯了难。
我在孤儿院里穿的都是院长找人统一定制的院服,在我离开孤儿院后,那些衣服就被院长回收了。
从我开始工作到现在,因为工资一直不是很高,即使在柏林夜有了固定的薪资和额外的提成,我也没有给自己买新衣服的习惯,所以衣柜里最多的衣服是我在网上买的一打白t恤。
我想起许衷看到我在休息室里换上t恤时惊讶的表情,这些杂牌衣服的质量不好,洗多了就容易变形,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
我无所谓别人怎么看我,除了许衷。
因此我在衣柜里挑挑拣拣了很久,才找到唯一一件不一样的衣服,上面印着一串白色的花体英文,有一股樟脑丸的味道。
这是我发工资后买的第一件衣服,没穿过几次,一直收在衣柜最里面。
换好衣服后,我坐在椅子上等着许衷给我发消息。
他没说清楚是不是开那辆玛莎拉蒂过来,我也不好问他,只希望他不要太大张旗鼓。
因为玛莎拉蒂跟这里格格不入,就像掉进了苍蝇堆里的漂亮蝴蝶,太过于夺目。
杨明阳早就开始跟我打探消息了。
【杨明阳(老板)】许衷来了吗?
【我】没有
【杨明阳(老板)】你们俩约好什么时候见面?
【我】三点
【我】他会过来接我
我知道杨明阳为什么不敢直接去问许衷,我和他都算清楚许衷的脾气,他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哪怕打破砂锅也问不到任何结果。
【杨明阳(老板)】行吧
我见他没再跟我发消息了,就开始等着许衷的电话或者微信。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许衷发消息让我去小区门口的时候,我才猛地意识到自己手心已经被剪短的指甲掐出了红痕。
【我】好
【许衷】不用太着急,我等你
他让我不着急,我当然做不到这一点。
我拿上手机和钥匙,换好鞋后急匆匆地从五楼楼梯跑了下去——老式小区没有配备电梯,最高是五楼,天台上全是老太太们晒的被子。
我在小区门口撞见了许衷。
他穿着黑色短袖,修身的牛仔裤,衬得皮肤很白,腿很长,正背对着我看手机。我看到他低下头时脖颈弯成一个格外好看的弧形,勾勒出不那么宽的肩膀,后颈的骨节微微凸起,侧脸上带着点笑,是一副很招桃花的模样。
我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