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
我没想到许钦言还会出现在柏林夜,一想到他这么做也仅仅只是因为要把许衷所有在意的东西抢到手,又觉得不那么意外了。
杨明阳没有跟过来,我瞥见他径直从许钦言面前走过去,两个人默契地假装不认识对方,就好像他们真的只是陌生人。
我懒得管他们的弯弯绕绕,直接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再过两天就是除夕,今天应该是今年我在柏林夜上的最后一天班,我不想被他们影响。
但是事情总是跟我的想法背道而驰。
我站在台上时,能够察觉到许钦言的视线直勾勾地停在我身上,我莫名其妙地就想起了那天夜里他按住我的后脖颈想要亲吻我,轻薄的雪花落在他的肩膀上,那一瞬间我看清了他眼底的神色,知道他其实根本不爱我。
好不容易结束后,我向江肃洲打了声招呼,先一步离开,许钦言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叫住了我:“沈涣。”
我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加快了脚步往前走。
许钦言依旧不死心:“我听说许衷从你家里搬出去了?”
在这个时候,我突然觉得有的人仇富其实是有道理的,他们仗着自己拥有的资源和手段,能够无所不用其极地打探出他最想知道的答案,毫无负担地脱口而出,还不需要受到任何谴责。
我不想插手许衷和许钦言的事情,许衷跟我说过不需要再继续那个计划,我更懒得去理会许钦言究竟在想些什么。
“许纭过年的时候要回来,”许钦言不急着赶上我,他在落后我几步的地方高声道,“我不太想看到许衷也会出现。”
我回过头,冷静地回答:这是你们许家的事情。
“我们许家?”许钦言的语气一下就变得尖锐起来,“你把自己撇得挺干净嘛。”
他猛地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臂。
我皱起了眉。
许钦言朝我笑了笑,难为他在这个时候还能用这么冷静的态度面对我,脸上的笑容像是真的有那么情真意切一样。
“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我把他的手用力扒了下去:这跟你没什么关系。
我的态度骤然冷淡,许钦言露出了了然的表情,他把手插进兜里,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我不会再让自己有被送回加拿大的机会,”许钦言朝我笑了一下,笑容很短暂,像是拗出来的一样,“你替许衷祈祷一下,他所有在意的、喜欢的东西,不会被我捷足先登。”
他伸出手指,戳了戳我的肩膀,力气不大,相对而言,警告的意味更重。
我没有搭理他,在寒风瑟瑟中加快了脚步,把停在原地的许钦言扔在了身后。
在除夕到来之前,我没再见过许钦言。
许衷也像是突然没了踪迹,我在换床单时发现被他压在枕头下的那本手语书,因为被翻看过太多次,已经不再崭新,有一页被折了起来,我翻开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
上面是“等着我”的手势。
我不会看不明白许衷的暗示,如果在以前,我大概会很感动,就像他跟我说他很想我时那样;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我只是把手语书合上,放在床头柜上,再把台灯的插座拔了。
许衷没有给我发过消息,倒是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我盯着那条没有配文的图片盯了很久,图片的构图很简单,阴天,大海,展翅的鸟在天际模糊成一团影子,海浪哗啦啦地冲上了沙滩,留下来潮湿的深痕。
杨明阳点了个赞,又评论了一个问号。
许衷没有回复。
我对着这张图放大又缩小了好几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研究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手机扔到一旁。
许衷在这个出租屋里留下了太多属于他的痕迹——我打开衣柜看到被他挂起来的衣服时,脑海里就会浮现出他替我挑选衣服时脸上的笑容;在厨房切水果时,又会想起他那么挑食的一个人,吃不下速冻水饺,怕我多想,还要往嘴里塞;就连我准备吃药,发现药盒里还没吃完的消炎药,都像是回到了那个下了大雨的深秋。
他跟我分开的时间不算长,可是我现在环顾四周,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跟许衷居然已经认识大半年了。
杨明阳说到做到,还真的多给我打了两千块钱,我看着银行卡上骤然增加的数字,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同样说到做到的还有陈渡。
我听到敲门的声音,打开门发现是他和提着一个大袋子的谢远站在门口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这是什么表情?”陈渡搓了搓手,他的脸冻得有些红,又使劲跺了跺脚,“我这个人一向说到做到。”
谢远白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袋子塞给我,粗声粗气地说:“他给你买的年货。”
我被袋子砸了个满怀。
陈渡在门口探头探脑:“我们可以直接进来吗——不需要换鞋吧?”
我点点头,把袋子放在茶几上,听到门口传来了关门的声音。
袋子里是一堆零食,还有一听可乐,陈渡对年货大概有什么误解,我随手翻了一下,再回过头时,陈渡已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谢远坐在他旁边,正打量着客厅的环境。
“我刚来建海市的时候,住过比这个地方更破更差的房子。”陈渡抢在谢远说话之前开口,“天花板会漏雨,墙纸大片大片地剥落,热水器特别容易坏,空调的制冷能力跟我当时的脾气一样差,许衷第一次来的时候,还以为我被人抢劫了。”
我很难从自己和许衷的相处中窥见许衷最完整的过去,陈渡和谢远你一句我一句的描述,像是在我面前还原了一个真正的许衷。
而他们俩的到来,远远比我想象中要容易相处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