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渡并不忌讳在我面前提起许衷,谢远闷不出声地坐在一旁吃零食,像是在给陈渡配音,楼下新搬来的夫妻正在吵架,我剥了个橘子,很甜,汁水饱满,我再看向窗外时,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过年”。
在这之前,我对新年的印象是在孤儿院的礼堂里人挤人地坐在一起,去看一场不知道多少年前的电影。院长早就回到了院长室,年纪小的靠在椅背上打瞌睡,年纪大的躲在后面抢零食,我坐在最角落的地方,抬起头能看到除夕夜里的月亮,在夜空中发出温柔的光。
“谢远说,许衷那个弟弟这几天总是在柏林夜待着,”陈渡拿吸管戳了戳我的手背,好奇地问道,“他跟许衷的关系是不是连装都不想装的差?”
我耸耸肩:显而易见。
“我就知道,”陈渡嗑着瓜子,“他前两天还找过谢远呢。”
这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惊讶地看着谢远。
谢远对着我翻白眼:“还不是你招过来的——之前他只是对你感兴趣,到我上台的时候就不见踪影了,这段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柏林夜一待就是一整个晚上——许志国是不准备让他有竞争家产的机会吗,他怎么天天这么闲?”
许衷跟我说过,许志国把许钦言从国外接回来,大概也只是为了让他产生危机感,如果不到迫不得已的地步,他不可能把许家留给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
现在许衷跟我分开,落在许志国眼里,也许是以为许衷想清楚了,意识到跟一个男人的爱情抵不过亿万家产。
陈渡继续嗑瓜子,两个人一起看着我。
我只好把许衷跟我说过的话和我自己的猜想和盘托出,陈渡歪着脑袋思考了半天也没得出结果:“就算许家的家产落在许衷手上,最后不也是你受益吗?”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如果许衷在没有我的帮助下就让许志国将家产转移到了他的名下,那么他真的还会想到我吗?
我还是没办法信任许衷。
我正想着该怎么回答,门被敲响了。
“你点外卖了?”陈渡把刚才的话题抛之脑后,他敲了敲桌子,问道。
谢远摇摇头:“没钱。再说,外卖员也要回家过除夕,又不是谁都跟我们俩一样无家可归,还要去别人家里蹭吃蹭喝过新年。”
陈渡被他这句话气笑了,我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吧。
“行。”
我打开门,门口空无一人。
我正觉得疑惑,往前走了两步,在楼梯口那里发现了一个红包。
我知道新年收红包是习俗,但是我在孤儿院的时候,不会有人给我准备红包;出来工作后的那几年,都是一个人在出租屋里度过,更不会有红包送上门。
哪怕是今天,陈渡和谢远登门拜访,我也没想过他们会给我包红包。
只有这是一个例外。
我犹豫了一下,把红包捡了起来。
里面是一张银行卡,还有一张纸条,是许衷的字迹。
“密码是你生日。”
我正在思考这是不是分手费时,手机亮了起来,我低头看了一眼。
【许衷】新年快乐
烟花在夜空中升起,炸出了一片火树银花。
“来见你的”
我对着手机屏幕发呆,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
从我的视角往窗外看去,能看到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时发出的光,格外明亮,就像是黑夜里唯一的色彩,就连家家户户亮起的灯光都比不过一分一毫。
客厅里陈渡正在问谢远:“我记得建海市市区内不是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吗?”
谢远跟着他一起嗑瓜子:“谁知道呢,只要你跑得快,就不会在大过年的被拘留——诶,是不是过零点了?”
“是。”陈渡好像又说了什么,我没听清,只是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回复了许衷。
【我】你也是
【我】新年快乐
我其实还想问问他,银行卡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窗外放着烟花,出租屋里陈渡和谢远还在聊天,我跟许衷隔着屏幕祝对方新年快乐时的态度,就好像真的那么平静而坦然。
我不想破坏这个时候美好的如同一场梦的场景,于是将手机和红包一起放进口袋里,走了进去。
陈渡看了我一眼:“谁在敲门?”
我耸耸肩:没有人。
陈渡大概还想问些什么,转了转眼珠,再看向我,我都做好被他质问的准备了,他却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多久:“那就不管他——沈涣,新年快乐。”
谢远哼了一声。
陈渡戳了戳他的颈窝:“你呢?”
谢远嗑着瓜子,含含糊糊地说:“嗯嗯,新年快乐。”
我知道他不情愿,他会来我家都是被陈渡拖过来的,也不介意他的态度。
陈渡倒是有点不好意思,朝我笑了笑:“你别跟他一般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