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安自己也默然了一瞬,俊丽的眉眼间闪过一瞬叹息。
“你去回皇祖母,就说本王会准时到场参加的。”
“是,殿下。”小时子高高兴兴地应下,为谢锦安能参加家宴而高兴,也为自己不用挨太后身边时公公的骂而高兴。
他眼睛一转,立刻看到了谢锦安腰间失而复得的折扇和多出来的一个荷包。
“殿下,这折扇,可要奴才拿回去放到库房里,换一把新的来?”小时子自然地忽略了那荷包,问道。
他家殿下有个规矩,便是贴身的东西经过旁人的手,即便拿了回来,也是要丢掉的。这是殿下十岁那年,险些丢了性命换来的教训和规矩。
但这折扇,是殿下生母的遗物,就不必丢掉,直接收到库房里就好。
小时子自以为拿了个好主意,正等着夸奖,却收到了谢锦安的一记眼风。
“不必换下,这一把就很好。”谢锦安清凌凌的嗓音落下,比方才要柔和不少,如北地的风行至江南,再冷再硬也变得婉转。
小时子闻言愕然:他家殿下瞧着毫无正形,对自己定下的规矩却是一丝不苟遵从,如今竟是破了规矩。
他心中大惊,悄悄抬眼一看,便见谢锦安如往常一般,习惯性地抽出那柄折扇把玩。
却又和往常不一样。
殿下平日里把玩时,神色总是在沉凝思索。
如今却眉眼轻弯,像在春风中看见了一朵绽开的玫瑰。
◎“本王并非是偏帮顾二小姐”◎
小时子眨了眨眼睛,直疑心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样带着温柔的神色,居然出现在殿下的面上?
等到他再抬眼时,只见谢锦安已经收起折扇,面上也冷肃下来,带着漠然看向半倒在地上的、老亲王府的管家。
老管家原先是昏迷的状态,此刻微微睁开豆大的眼睛,嘴中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呻吟,整个人都处于迷糊状态。
谢锦安侧首,示意小时子上前戳一戳老管家。
等老管家眼睛半睁开时,他就微微弯下了挺直的腰。
“老管家。”谢锦安压低了嗓音,喑哑如诱哄:“老亲王近日如何?”
老管家的眼神迷迷瞪瞪,机械似的张开嘴,失了魂一般老实说道:“亲王殿下近日新得了两个美人,十分欢喜,连房门都不出。”
“那他为何还要派你来参加安乐伯府的宴会?”谢锦安声音微冷:“是为了顾二小姐?”
“是、是的。”老管家虽然未曾清醒,身子却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前几日镇国公又派了人来府上,说顾二小姐倾慕亲王殿下,愿意入府侍奉。若是亲王殿下愿意成全,可以在此次宴会上相看顾二小姐。”
“亲王殿下十分心动,但不愿出房门,就派了我来见一见顾二小姐,看是否和镇国公说的那样美艳动人。”
闻言,谢锦安的周身彻底冷了下来,像堆了千年不化的冰雪。
他冷然开口,眼中有寒刃似的光:“那你回去便告诉他,说今天见了顾二小姐,生得相貌一般,不过是镇国公夸口罢了。”
老管家听话地点头,将这话又摇头晃脑地重复了几遍。
随后就被谢锦安一记干脆的手刀劈昏过去。
那力度听得树上的惊羽都唇角微抽。
小时子感觉忽有寒气绕着他,一边打着哆嗦,一边在心里唾弃:老亲王这般荒淫,如今连世家女子都敢指染,也不知陛下要宽容到何时。另外,那镇国公看上去为人端正,竟是个卖女求荣的伪君子!
难怪他家殿下近日如此奇怪,又是吩咐人平息了前段日子广为流传的、有关顾二小姐美貌的传闻,又是去给老亲王府送美人,还方才吩咐了他去给顾二小姐作证,想来也是不愿意看见这种腌臜事情。
于是谢锦安刚轻拍完指尖,就看见小时子殷殷切切地凑上来说好话。
说他“怜香惜玉”“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好人”。
谢锦安方才心情极差,此刻听了小时子的话,倒有些哭笑不得,间或夹杂了些不知由来的愉悦。
他扬扬下巴,点了点彻底昏过去的老管家:“快去巷子口把风,别在这儿浑说。”
小时子见谢锦安面色回转,重新如春风桃花,自觉拍对了马屁,颠颠儿地就往巷子口去把风了。
惊羽不出一丁点儿声响地从树上落下,像麻袋似的扛起了老管家。
“主子,属下将他送回老亲王府的马车之上。”
谢锦安颔首,却看惊羽有些吞吞吐吐的模样。
“有话要说?”他挑了挑长眉,面上又惯常地浮出几分懒散随意。
“属下是觉得,方才小时子所说……颇有些道理。”惊羽知道的比小时子多,知晓谢锦安这段时间,做了多少明里暗里与顾二小姐相关的事情。虽然目的皆和顾二小姐无关,过程中却实际帮了顾二小姐很多。
惊羽也有点疑问,不知他家主子是有意还是无意。而且,顾二小姐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小时子不知道浑说,你也不知道?”谢锦安轻笑一声,视线斜斜扫去,看得惊羽下意识地站直身子:“本王并非是偏帮顾二小姐……若是那位顾小姐被顺利地送去老亲王府,那么镇国公可就要把他的嫡女送到太子府上了。”
“丞相府必然是稳稳支持太子的,若太子再娶了镇国公嫡女,也相当于笼络了永安侯府。如今永安侯府和丞相府,都派了嫡女出去,要和靖北王的嫡女康阳郡主打好关系,谋得靖北王府的支持。”
惊羽登时想起来先前那几位暗线;“主子是想……先断了太子和镇国公府这条线,然后让镇国公府和其他几家慢慢争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