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王夫妻,当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几瞬前, 皇上将一张存票和一张写了名字的纸张扔在礼部尚书的脸上。
纸张因对折而挺阔锋利,一角划伤了礼部尚书的脸。
登时就有几滴血珠落下,在朝服上留下难看的痕迹。
“足足五百万两白银, 换一个状元名位和几个进士名额,倒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皇上冷冷地望着礼部尚书,面上连一丝笑容也无,可见是怒气达到了顶点。
“这样一看, 换礼部尚书一条命,也是绰绰有余。”
礼部尚书望着眼前的存票与纸张,脑海中可以说是一片空白。
喉咙仿佛被人死死地扼住,张开嘴时说不出什么辩白的话语,只“啊啊”地发出两声不解惊惶的声音。
——这存票, 分明是他藏得好好的, 方才京郊的一处庄子上,除了他没人知道,是怎么被搜出来的?而那写了贿赂人员名字的单子,上头名字是对的, 字迹也是他的,可他压根没写过!
礼部尚书惶然无措之下,下意识地望向李丞相,想寻求些帮助。
却见李丞相用看蠢货似的目光望了他一眼, 随后就一脸漠然地别开目光,对着皇上低声跪下道:“皇上息怒, 千万别被此等贪婪宵小气坏了龙体。”
礼部尚书此时狼狈跪在皇上脚前, 就是有八张嘴也辩白不清这名单——李丞相自然以为, 是礼部尚书自作聪明, 想要捉人把柄, 才将名单写下,骂他愚蠢的同时,比方才放弃康国公还要痛快。
想到这,礼部尚书愈发慌乱,膝行上前,拉住龙袍的一角开始喊冤。
“丞相关心于朕,朕自然记在心中。”皇上火眼金睛,未曾错过方才礼部尚书的求助目光,将礼部尚书一脚踹开后,背手行至高台:“朕亦十分担心丞相身体。”
“故而……此次春闱之事,就不必丞相协助了。”
干脆利落地断了李丞相参与此事后,皇上心中憋着一股火,直接在朝臣中指了几人:“本次事件,由刑部尚书负责审讯,鲁国公主理,并靖北王世子、安乐伯、甄太傅、吏部尚书一并协助。”
均是在朝中尚且处于中立一派,且后辈中无人参与此次春闱。
说罢,皇上话语微顿,瞧了一眼清思殿门口,补充道:“还有肃王,亦在协助之列。”
这话让太子与武王俱是一惊,未曾想谢锦安被委托的第一件大事情,竟是春闱之事!
景州之事才歇,对地方官员多有调动调整。而这春闱之事如今暴露,被追查下去,清洗的……可就是朝中官员,不少都身居高位。
皇上此番委以肃王职责,是对太子武王极度失望,还是改变主意,有意提拔肃王?
诸位未曾参与春闱之事的臣工,都不约而同地在心中揣测圣意。
诸多猜想之中,惟有一点是共通的:要是肃王是个有心人,趁此机会,可是能笼络不少人心呢。
当下便有心思活络的人打起旁的心思。
李丞相则是和太子对视一眼,彼此都稍稍松了一口气:有了康国公与礼部尚书两人挡在前面,随后再细心运作一番,绝对能将他们从明面上清清白白地摘出去,暗地里皇上自然会有所怀疑,但为着皇家颜面,为着父子情分,想来惩罚不会过于严厉,小惩大诫加上一段时间的审视敲打之后,就会重新重用起太子来。
毕竟,太子到底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呀。
皇上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从各怀心思的臣子中路过,重新审视了一边自己的安排,觉得无甚差错后,施施然绕过狼狈的太子与武王,在御桌前落座。
“唤肃王与罗寿进来……”皇上才张开口,就见罗寿神色匆忙紧张地进来,向他行礼道:“禀皇上,祈天台掌事求见,说有要事禀告。”
“传。”皇上眼中划过一抹惊讶,脑海中瞬间划过昨晚在祈天台上的一个场景——他因微染风寒,在手握线香时,微微咳嗽了两声,便感觉手中特制的小指粗的线香,比往年显得脆弱许多,好似再握一下,就会忽地断裂。
指尖恍惚又传来线香脆感,让皇上心中难得涌动起不安。
下一瞬,祈天台掌事步履匆匆进来,面色一片煞白:“奴才见过皇上——皇上!今早奴才循例巡视祈天台,竟发现、发现昨日的线香,它、它断了!”
这话出口,殿中一片哗然。
这消息如山峦碎裂一般冲击着在场诸人,令所有人面上都出现一瞬的空白神情。
凡祭祀祈天这样的大事情,所用的线香均是特制,燃起时檀香袅袅,粗如小指,放在无风无雨的大殿之中,能燃五六天之久。
还从未有线香第二日就忽然断掉的情况。
线香断、天不应、心不诚……
皇上好容易缓和一点的面色,顷刻间如暴雨前一般黑云密布。要是手边还有一个酒盏,指不定就会被顺手丢出去。
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会让百姓们怎么想!
他们至高无上、一言九鼎的君王,原来在重阳祭祀,为百姓祈福,为国家祈寿的时候,竟是于心不诚的!
否则,怎会上天不应,以至线香骤断?
一旦、一旦有一点点这样的想法,都会动摇民心。
皇上骤然握起拳头,手背上青筋凸起,裹挟这恼火狠狠落在桌上。
吓得罗寿一蹦三尺高,连滚带爬到皇上身边,像捧着珍宝似的捧住皇上的手:“嗳呦,皇上您要珍重自身呀!”
祈天台掌事在宫中颇受人敬重,自少不了看人脸色的本事。
他疾步上前,拱手道:“皇上心系百姓、仁德深厚、诚心至极,几十年来上天皆有见证,如今四海升平、百姓安乐,便是皇上诚心勤政之故。”
“既如此,奴才觉得,这线香断,不是皇上不够诚心的缘故。”
“朕觉得,掌事说得甚对。”皇上的目光有些森然,冷冷落在太子身上:“那么……这自然是线香本身的问题了。”
太子浑身的血液几乎在那一瞬间凝固,如坠寒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