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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1 / 2)

城中一栋豪华的金铺,冯公在楼上饮茶,楼下邻着军中的校场,正当热闹,一阵阵的喧哗。

阿策瞧了一眼,是童绍带着许多官员在观军士演斗,前呼后拥的宛如城主,也就不再留意,对冯公述了事情,“陆九郎坚称在宴上未听见内奸的声音,或许的确另有他人。”

冯公望向窗外,神情和善,语气却怫然不悦,“我已将那无赖查了个通透,根本是个满口胡话的骗诈狡徒。掌书记钟明曾向衙门提过他的案子,此刻就在童绍身边,你自己瞧。”

阿策依言一望,见童绍身旁有个中年男子,生得刻板瘦削,看官服职务不低,却在童绍身旁弯腰塌背,亦步亦趋的奉茶。这人如此讨好,又过问案子,定是应童绍之令,他不免也疑惑起来,“但陆九郎道出木雷之名,说二人密议的正是刺杀阿爹之事,不像是胡诌。”

蕃地有数百个部落,最大的十二支,其中以噶玛部落最为强盛,也是蕃王的母族,木雷是部落的军师,竟然亲至,动静绝不会小。

冯公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此言真假且不论,单看这人为活命反复无常,还知晓了你们的身份,一旦落在差役手中,定会全数供出,那时就成了河西明面承诺六人入城,暗地却遣精锐埋伏的背约之实,两军还如何会谈?”

阿策不免语塞,校场的竞斗恰好结束,众多官员纷纷捧赞。

童绍在城门闹了一场,周元庭并无回应,他越发气焰高涨,骄然对钟明道,“荐的武士不错,你也算长进了,不似从前净做些无用之事。”

这一言何其傲慢,还是当着众人之面,钟明依然毫无愠色,唯唯而应。

卢逊一向谄媚,在一旁道,“哪怕是块搓不动的顽石,被童大人调教了也要开窍,此前我曾好意提醒,让钟大人明白事务孰轻孰重,险些给唾了满脸花,如今总算是改了。”

童绍倨傲道,“我何尝不愿做个软善的,但周大人年事已高,按说也该退养了,只能由我来施行责惩。闭城令何其荒唐,当真是糊涂了,我已上书朝廷,定要将这失当扳正。”

冯公投目而视,淡然一哂,“不管是不是他,此人都得按下,不可任之。”

阿策方要开口,校场外来了一队人马,领头者虽然年迈,骑姿依然稳健,正是城主周元庭。

场中的众多官员全惊住了,自从童绍接管政务,周元庭就从未再踏足校场。

童绍也怔了,甚至忘了相迎,直到旁人提醒才回过神来。

周元庭按缰不动,后方的亲卫带来一个大胡子商人。

那人一指童绍,“小人状告童大人强夺民财,侵吞兵饷,收受蕃军贿赂,私通外敌!”

众官哗然,童绍脸色剧变,不可置信的厉声而斥,“一派胡言!”

童绍仗着有靠山,来天德城一直风光无比。

周元庭让权,众官服畏,城中就如他的私地,军中就如他的私营,从来随心所欲。谁想到有朝一日竟被平民指着脸申告,竟还被勒令暂停职务,回府自省,直至彻底查清。

时机未免太巧,小七很是疑惑,“一介商人告状怎能逾级直达防御使,周大人既然久未理政,分明不愿得罪童绍,为何却下令彻查,是与会谈有关?”

阿策知晓了部分内里,心情复杂,“天德军意见不一,周大人要推动两军会谈,童绍却一力反对。裴家应该是与周大人有所默契,搜集了童绍的劣行。虽然他在朝中有靠山,很难被平民的指证扳倒,短期压制也就够了,只要会谈成功,周大人得朝廷嘉奖,就不惧童绍的报复。”

小七明白过来,也不算意外,“要不是信任裴家的能耐,阿爹怎么会放心来此。”

阿策佩服之余,难免生出沮丧,“冯公到底是裴家哪一位?手段如此厉害,根本用不上我们,在他眼中,我们大概就如小儿耍闹一般。”

小七不禁好奇,“不是说韩裴两家早年有往来,你一点认不出?”

阿策没好气道,“那是在裴家迁去甘州之前,我还没记事,大哥和二哥或许知晓,来前也是疏忽了,竟忘了打听一下。”

小七的所知就更少了,“我只听说裴家人多,从军和行商的都有。”

阿策也算有过接触,解释道,“裴家有兄弟五人,早年为争家主斗得厉害,结果反而是最小的上位。联兵合战时我见过大爷裴安民、二爷裴引贤,这两人均有能耐,但阿爹说不及家主裴佑靖,锐金军就是他一手训的。行商的是三爷裴兴治,冯公应该是管消息的四爷裴光瑜,看来心眼深,脾气大,明知我们是韩家的也不客气,连下人的嘴都闭得紧,半点不透。”

小七思了一会,轻道,“他再高明也不是全知,既然认为内奸是童绍,监看着等蕃人的联系,我们不妨查另一头,谁要陆九郎死?”

阿策摇头,“冯公查过,是童绍的下属钟明,他职级不低,我们不能动,更不能将陆九郎放出去指告,这小子转头就能将我们卖了。”

关于钟明其人,阿策在西棠阁就听说过,老邢当时一阵唏嘘,想忘记也难。

钟明性情严谨,颇有清名,调来后看不惯天德军的松驰,有意整顿军中,惩治了几桩贪弊。此举大大得罪了童绍,授意同僚栽害,将他整得极惨,连跟随多年的副手都给打得一死一残。经此钟明算是折了膝,对副使无不听从,这回受到童绍的牵连,也被召去了虞候府讯问。

小七忽然道,“如今他正受查,我们蒙面逼问通蕃之事,难道他敢透出去?”

阿策一怔,豁然开朗,“不错!这时他绝不愿再传事端,惹来罪嫌更多。”

杀身险

◎你又要逃?这次又是为什么?◎

兄妹二人在虞候府外等了许久,直到天色将晚,才远远见钟明踏出来。

他心事重重的跨马而行,兄妹二人缀在后头,越跟越疑。将官的府邸多在城东,钟明却往另一边去,街市人来人往,他弯弯绕绕许久,天擦黑时到了城西角。兄妹二人曾赁住附近,深知这里人多屋旧,市井混杂,压根不是一个贵人会来的地方。

钟明拐进一条窄巷,叩开巷底一处宅门,仆人将他迎入,左右皆无邻人,墙砌得高大溜直,外头连棵树也没有。

阿策趁着无人双手一架,小七踩上墙头探察,发现有悬丝铜铃,不好打草惊蛇,跳了下来。

阿策绕去另一边查看,一个路过的妇人突然开腔,“这是策哥儿?你不是搬去阁里住,怎么回来这里?”

妇人精明矮壮,手挎竹篮,居然是胡娘子。

后头的小七一见不对,立刻折身溜了,幸而她作少年打扮,胡娘子并未留意,只盯着阿策。

阿策猝不及防,硬着头皮打哈哈,“许久未见大娘,我在附近办些事。”

胡娘子哪里肯信,越发追问,“你不在阁里上工,在这能有什么事?”

妇人声量不低,转头望向高墙,显然有所怀疑。

阿策实在怕了她,赶紧转身而走,“已经办完了,就不耽搁大娘了。”

胡娘子居然追上来,扯住他喊道,“我知道了!你这小子别有用心,盯上这院子了!”

阿策手足无措,几乎想将聒噪的妇人敲晕,院墙内有足声行近,只怕已听到了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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