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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1 / 2)

陆九郎死死的盯着她的动作,待她一转身就垂下眼,等水凑近,他失控的抓住她的手拼命吞咽,急切得几乎让陈娇警惕起来。

她本能的要推开,陆九郎忽然放开了,带着轻微的气喘道,“娇儿一惯的待我好——”

陈娇又酸又怨,忘了戒备,“你也知道!为何还要欺我?”

陆九郎仍是不答,从怀中摸出一物递去,“我是活不出这里了,你将它收着,算我给你的赔礼。”

陈娇一看,居然是一枚金簪,心头骤软三分,再想又生疑,话语凶起来,“这是哪个小贱人的东西!你还想糊弄我?”

陆九郎被斥了也不辩解,默默的望着她,伸手就要取回。

陈娇本要掷还,见他如此,又疑自己误会了,攥住簪子翻看,“当真是给我的?”

陆九郎这才低道,“簪子是偶然得的,觉得极衬娇儿,时时揣在怀里,你背着兄长过来,难免要受他责骂,快回去吧。”

簪子形制精美,陈娇越看越爱,不理他的催促,“贱婢说你害了她的旧主,怎么回事?”

陆九郎叹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绣香的旧主是我干姐,在西棠阁过得苦闷,我陪着叙过两次话。后来被栽了杀人的罪名,干姐受牵连,绣香就恨上了我,她故意作戏,想激怒你断我的生路,娇儿单纯中计,惊动了家里人,我怕留下来给令兄打死,只有先逃了。”

这一番解释入情入理,陈娇顿时信了,怒火激起,“好个狠毒的贱婢,哥哥还收了她进房,看我不撕了她的皮!”

陆九郎凄然道,“我身无一物,不得已借了娇儿的匣子,心里明白对不住,再饿也分文未动,不信你点点看。”

其实匣子里的银票,陆九郎压根没机会用,然而一番花言巧语的说来,陈娇登时深信不疑,她之所以来土牢,还正是因这只匣子。

陈半坊拿了人并未告诉妹妹,随手将匣子扔在主屋,打算过后教训一番再还。没想到陈母瞧见,立刻拿去哄近期暴怒寡欢的爱女。陈娇于是猜出,下土牢一看,薄情郎果然在此。

她虽然恨极怨极,欲将之千唾万骂,陆九郎轻描淡写的几句,她一颗心爱意复萌,瞬时温软起来,“是我错怪了你,可恨贱婢害苦我的九郎,这就将你放出来。”

陆九郎却摇了摇头,虚弱的推开她,“纵然娇儿肯原谅,令兄不会放过,我横竖没了活路,死在这里算了,反正见了娇儿,黄泉路上也不枉了。”

他越是不肯,陈娇越是忧急,“我死也要护着你,看哥哥能如何!”

陆九郎始终不松口,直到陈娇强行将他扶起,才虚弱道,“令兄心狠,我留在府里定是活不成的,娇儿若想救我,给我弄些吃食粗衣送出门,待事后洗清冤情,我自会回来寻你。”

陈娇哪愿意放他离去,无奈兄长凶悍,万一蛮横起来杀了爱郎,那可冤死了,于是依言行事。陆九郎在她院里吃了几口食,匆忙换了衣,前院传来响动,随即就见陈半坊杀气腾腾的来了。

陈娇大惊,没想到兄长突然归来,再看后头藏藏缩缩的正是绣香,刹时气得尖叫,“贱婢!你竟敢告密!”

绣香虽给陈半坊收用,日子也不好过,毕竟让陈娇恨绝了,也就难讨陈母欢心。她低眉顺眼,依然受尽煎熬,种种厄运皆是因陆九郎,看透他的冷狡虚伪,听说给拿住了,不免暗里称快,连饭都多食一碗。

当她得知陈娇挥开仆人进了土牢,就知道陆九郎巧舌如簧,极可能哄得陈娇回心转意,赶紧派人出去报讯,恰恰截了个正着。

陈娇见兄长满面狰狞,知道要糟,拉起陆九郎飞跑,幸好后门已让人开了,她一把将爱郎搡出去,飞快的将门栓起,抛飞钥匙死死挡在门前。

等陈半坊将妹妹掀开,劈开后门,陆九郎已没了影儿。

陈半坊简直要气疯了,河西会谈何等大事,无数琐碎指着他跑腿,今日又最是紧要,自家的蠢妹子居然给迷了心窍,私纵缉犯,一旦漏了消息,一家子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他顾不得一切,带着心腹亲自去追,此时全城百姓倾出,长街摩肩接踵,挥汗如雨,寻人犹如大海捞针,越发恼火。

陈半坊懊怒难当,陆九郎也苦不堪言。

他本就给折磨得虚弱,又倾力狂奔,都快脱力厥过去了,为了躲避追索,他在街面头都不敢抬,顺着人多的方向走,待人潮停下来匆忙一瞥,才发现到了入城的大街上。

长街洗洁如新,黄土垫道,铺着大红毡毯,两侧军士列护。四面八方挤簇着成千上万的百姓,邻街的酒楼窗口挤满,连街边稍高的房檐也坐了人,满街嘈嘈闹闹,兴奋又期待。

一声沉响遥遥传来,人们伸长脖子望去,封闭多日的城门开了。

要说天德军最令人畏惧的队伍,当属虞候薛季手下的执法卫,兵卒一色精锐,衣甲鲜明,拥有监查与惩诫之权,军中官员一见就怵,不敢轻易得罪。

然而这一刻,执法卫就如寻常军士,恭敬的开道,迎护着遥远的河西来客入城。

轰闹的杂声倏然静下来,全城目不转睛的望向队列核心的一骑。

那是一个年过五旬的男人,在马上身形矫健,微褐的脸膛久沐风沙,智慧的眼尾镌刻皱纹,斑白的双鬓印染沧桑。他相貌寻常,衣着简朴,宛如一个终年奔波的旅人,全不像传说中手握五军,用兵如神,血战收复河西的英豪。

人们难忍惊讶,禁不住交头结耳,声浪沸起。

男子在马上从容的颔首,一种驭控万里的气势笼罩,人群不知不觉的静默了。

城主周元庭率众多官员从防御使府行出,来到长街相迎。

薛季上前复命,语声沉如金石,“禀大人,五千青木军于城外六十里扎营,韩大人依约携三人入城。”

陆九郎蓦然抬头,远远的望了一眼。

天德城的城主与河西的统领互相致礼,成千上万的百姓挤簇而观,议论不休。

一幢临街酒楼的雅厢,冯公居高而望,目光从街心的大人物挪开,忽然在人群深处一顿,对侍从一句低语。

阿策蹲在街铺的侧檐,看一群人进了防御使府,算是松了一口气,又见一旁的妹妹还在人群中搜视,劝道,“不必找了,阿爹已经入城,蕃兵也铲了个干净,那小子跑了也罢。”

小七始终觉得不对,“他失踪得蹊跷,我想不出原因。他赶在阿爹入城前取了银票,不就是为跟我们一起离开?”

阿策没放在心上,“那小子滑跳得紧,谁知他怎么想。”

小七茸眉微拧,“他太精狡,已经猜出冯公与裴家有关,万一落在旁人手上捅出去,定会影响裴家这些年的布局。”

阿策头皮一紧,觉出严重,“那还是得寻出来,我可不想再听裴叔教训。”

然而兄妹二人在天德城无人可用,冯公一心要杀陆九郎,也不合用裴家的人去寻,小七一时想不出法子,又问,“牢中可查出什么?”

阿策摇头,“人收在军狱里,一早发现没了,据说夜里并未听到异动。”

小七默然,没有异动才是最可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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