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夫人回忆着摇头道:“除了大夫外的确没有旁的人瞧过柘儿。”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不止柘儿一人得到过山神的庇护,半年前罗二婶家的娃娃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腿,大夫都说腿废了,他们抱着一丝希望背着娃娃上山顶后,跪拜了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娃娃就能下地走路了。”
“如今还窜上窜下的呢,这若不是山神大人出手相救,可解释不清。”
桑枝诧异地低喃:“怎么可能。”
她只见过一种人腿断了,还能如正常人一般行走,那就是褚偃的人形武器,他们没有神智,蛊虫占据人身后,会操控身体动作。
但贺夫人口中的事情,明显不能用正常思维解释。
姜时镜眸色深沉:“孩子可否离开过你们的视线。”
贺夫人缓缓道:“庙宇的后面有房间,我们在跪拜祈祷时,会将孩子放在房间内,山神大人听到我们的祷告声后,会去房间里施展神通。”
“我们不允许待在房间里,但大祭司会帮忙守着,真要算起来是离开过的。”
闻言,姜时镜眸内划过一抹凝重,他看向贺夫人怀里的贺柘,道:“我学过些岐黄之术,可否让我把脉瞧瞧。”
贺夫人不明所以,但还是挽起贺柘小臂上的衣袖,握住他的手递到姜时镜的面前。
此时贺柘距离少年更近些,像是不舒服般,他小幅度地挣扎着身体想要后退,用鼻音表示着自己的抗拒。
贺夫人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宽慰道:“哥哥只是帮你把个脉而已,别怕。”
姜时镜搭上指尖,面色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凝重,连带着眉心也皱了起来。
瞧得贺夫人一阵心惊肉跳,她担忧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少年收回手,若有所思地瞧着贺柘极其抗拒的身体,在贺夫人怀里几乎要扭成麻花。
他垂下眼,扫了一眼腰间悬挂着的玄色荷包,道:“没问题。”
贺夫人当下松了一口气,将贺柘抱在腿上轻声安抚。
桑枝很少会见姜时镜露出这么古怪的神色,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没看懂他递过来的意思。
她揉了揉泛酸的眼睛,试探道:“我们能上山祭拜山神吗?”
贺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立马摇头拒绝:“那是万万不能的,村里的规矩,外乡人不能上山。”
她迟疑了下,脸上隐隐出现了纠结之色:“不过,马上就要祭祀了,你们想上山的话,可以留夜,过了夜的外乡人必须参与祭祀,不然就会有灾祸降临。”
桑枝疑惑着重复道:“灾祸降临?”
贺夫人着急地解释:“祭祀期间,山神会存在于白北山的花草树木之上,以此与所有人同贺,若是瞧见外乡人进来留宿也会一同将之庇护于山间,可若是不祭拜便离开,山神大人会不高兴,发难于村落。”
“再加之原定的新娘逃跑,这些天他们格外看重祭祀大典。”
桑枝觉得自己仿佛在听天方夜谭的鬼故事,手臂不知不觉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拢紧斗篷,将信将疑道:“没有新娘,谁嫁给山神。”
空气再次凝固,贺夫人动了动唇,话还未出口,门便被忽然推开。
两道颀伟的身影逆着阳光走进屋内,缩在贺夫人怀里的小孩飞快地跑到其中一个男子身边:“爹爹。”
男子轻易地抱起小孩,兴高采烈道:“柘儿,用早膳没有。”
贺柘小手环着他的脖子,笑嘻嘻道:“柘儿喝了两碗粥还吃了窝巴。”
他逗了一会儿孩子后,才蓦然瞧见屋内还有其他人,眉心一皱:“这两位是?”
桑枝与姜时镜一同站起身,后者慢条斯理地颔首道:“我们从京州而来,有些事想询问贺将军。”
两人瞬间怔住,面面相觑良久,站在右侧鬓角全白的男人两步上前,打量了一眼少年后,哈哈大笑道:“许多年再听这称呼,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恍惚感。”
“京州到此路途遥远,前段时间又有寒潮,路上一定费了不少心神吧。”
姜时镜不紧不慢道:“马车走得慢,倒不费事。”
贺夫人走到两人身边简单地跟他们说了一下先前的事,而后接过男人怀里的孩子:“你们聊,我去将熬好的粥端出来。”
桌子是正方形的小桌,几人都落座后显得格外拥挤,桑枝默默地往少年的方向靠了少许。
兴许是长期风吹日晒,贺将军的肤色黝黑且粗糙,几个人待在一个画面里显得格外割裂。
他倒了两杯水一饮而尽解渴后,才道:“我已经不是什么将军了,两位不嫌弃的话,随村里一道唤我贺老艾便好。”
桑枝搞不懂村里带有口音的一些称呼,贺老艾这个明显也带有方言口音,她不解道:“那贺哥儿是指?”
毕竟今早初来问路时,村民从始至终都以哥儿相称,她便一直以为贺将军还年轻。
哪知已年过半百,孙子都能跑了。
贺老艾忍俊不禁道:“是统称,村里的人把每家的姓氏统一划分,好称呼些。”
他体贴地打了比喻:“就比如我与承平陪廖家哥儿去山顶找小娃娃,指的是廖家的人,不管男女老少都可以这么称呼。”
“我们起初刚来时,也被弄糊涂了,后来住的时间久,才渐渐熟悉。”
贺承平坐在桌子侧边的对角上,附和道:“虽然风俗习惯与京州迥乎不同,但村子里的人都很善良,互帮互助,知晓我们的身份和遭遇也从未排斥过,反倒是热心地腾出这间房子给我们居住。”
他说着视线扫了一圈逼仄的屋子,眼里满是感激之情。
闻言,桑枝好奇道:“听说廖家的……”她犹豫了下,用这边的称呼道,“娃娃丢了,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