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抱着汤婆子,炙热的温度传进掌心内, 她眸色一暗:“所以说没有人知道那一个月发生了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嫁给山神的孩子是如何死的?”
贺夫人点了下头:“我不知道你们上山时有没有注意到村口有一户人家的场地特别大, 门前种了两棵柿子树,还拴了一条大黑狗,路过人便会犬吠。”
“他们就是上一届祭祀嫁新娘的那户人家,嫁的是家里唯一的男丁,起初是不愿意的,他们还带着娃娃上山祈求山神能不能换成更小一点的女娃子。”
“大祭司说所有嫁给山神的娃子都会得到厚重的聘礼,若是他们不愿意,从此以后会把他们一家彻底划黑,往后即便村里没娃娃了也不会再选他们。”
“他们当时想着娃娃还能再生,便赌了一把,没想到娃娃嫁出去没多久,就在地里挖到财宝,发了横财。”
桑枝回忆了一下上山的路,村口的一户人家装扮的确与周围的房屋格格不入,独树一帜。
“发的横财就是所谓的聘礼?”
贺夫人:“嗯,毕竟那地来来回回都种了好几轮菜了,突然挖出财宝岂不奇怪。”
桑枝转头看向身侧的姜时镜,他仍旧一副淡漠的表情,对此事并未觉得惊讶。
她突然愈加的好奇庙宇里的大祭司,待在小村落里,用山神操控着一切究竟想做什么。
少年突然出声:“十年一次的祭祀到如今有多久了?”
贺夫人皱眉:“不清楚,但起码几十年有了,村里一直有祭祀这种习俗,但若说嫁娶这种大型的仪式应该是大祭司定居庙宇之后才开始的。”
姜时镜:“大祭司不是村子里的人?”
贺夫人点了点头,她认真道:“我们才来七年也能因长期相处而听懂村里的方言,甚至能简单交谈,但大祭司在村里几十年却还听不懂方言。”
“他的口音也很奇怪,不是村里的口音,也不像中原地区的口音,反而……”
她望向贺承平,眸色又凝重了些:“是蜀地才有的口音。”
贺承平开口解释道:“以前还在京州时,有幸遇到过一次来中原游玩的蜀地人,攀谈过一两句,留下了印象。”
贺夫人补充道:“但是这里的山神真的很灵验,我在京州参拜了好几年的佛一点用都没有。”
桑枝:“…………”
她无语凝噎:“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京州参拜的人太多了,佛祖听不过来。”
贺夫人神情格外认真:“我每次参拜许愿前,都会把姓名住址包括府衙里登记的户籍号一一报给佛祖,他不可能听不见。”
屋子的人顿时都沉默了下来,诧异地望向没觉得哪里不对的贺夫人。
桑枝无奈扶额:“我的意思是京州的大寺庙来往人多,但这里的山神只有这个村子里的人会去祭拜。”
“人少且大多数只有在有要事的时候才上山,所求之事大祭司最为清楚,山神当然能帮得过来。”
贺老艾第一个意识到她话语间的奇怪:“姑娘是觉得灵验取决于山神的背后有人操控,并不是因山神听到了我们的祷告?”
桑枝没应但也没反驳:“猜测罢了。”
贺老艾思索了一番:“这样,我们隔壁那间屋子是村长的空房,就是为了过夜的人特意准备,只不过现在祭祀期间不知能不能借住。”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看了一眼外头的天气,道:“趁着雪不大,我去问问,若是可以,你们今夜便可暂住。”
桑枝弯起眼眸,露出虎牙甜笑道:“麻烦贺老艾了。”
“你们现在是贺家的恩人,这点小事,别客气。”
贺老艾离开后,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只有贺柘还在孜孜不倦地吃着碗里的红豆汤,慢吞吞喝了两碗。
贺夫人瞧着姜时镜碗里还剩下大半碗的红豆,笑道:“公子是不喜欢吃甜食吗?那下次我包水饺吧。”
姜时镜愣了下,谢绝道:“不用。”
贺夫人惘然道:“啊,好。”
她将桌上的空碗收起来,打算一起拿到后厨洗。
桑枝端详着她的神情,在她要收走姜时镜的碗时,先一步把碗拿了过来,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破碎的红豆:“我刚巧又有些饿了。”
贺夫人动作停滞在空中,然后指了指盆里的红豆:“有热的。”
却见桑枝已经将勺子送进了自己嘴里,明亮的眼眸弯似月牙,流淌着星星点点的微光:“你忙吧,不用管我。”
姜时镜碗里的红豆汤只放了一点点糖块,凉了后更尝不出甜味,桑枝感觉自己仿佛在喝粥。
少年抓住她的手腕,轻声提醒:“这是我吃剩下的。”
桑枝:“?”
她眨了下眼:“我知道啊。”
姜时镜目光微动,半晌后,松开了手:“你方才不是说已经吃饱了。”
桑枝觉得他很奇怪,试探着把碗再推回去:“你还要吃?”
总不能小气到剩下的都不给她吃吧,浪费食物可还行。
姜时镜凝视着她,面前的少女眼眸清澈如水,眼瞳偏大比一般人还要黑一些,闪着光时如上好的墨玉,嘴角还沾着红豆碎。
然而她并不知道,甚至用舌尖舔了下唇。
他眸色深了少许,伸手用指腹将她嘴角处的残渣擦掉:“我不吃,你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