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长老,莫要执迷不悟。”
右长老按调音的指尖微顿,他停下吹奏,缓慢地从须吏的身上爬下来刚落地就开始咳嗽,严重到几乎要把肺一起咳出来。
他抚着胸脯,清了下喉间的痰才开口说道:“我早就不是蜀地人,亦不是咸鱼教中人,多管闲事可讨不着好。”
村民失去笛声控制后,皆呆愣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村里的大夫经常在外行医,且不信仰山神的缘故,没有被种下蛊虫,被这种场景吓得瑟瑟发抖,捏着手里用于缝合的弯钩,躲在贺家的栅栏里。
见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村民腿上还在呲呲往外冒血,克制着害怕,快速穿线偷摸着蹲在地上,把伤口缝起来。
被蛊虫控制后的村民感知不到痛觉,缝合时不会挣扎痛嚎,倒是意外好缝。
骨笛声此伏彼起,曲调融合如大合奏。
右长老瞧了一眼操控毒物对抗尸体怪物的咸鱼教弟子,有许多毒物在猝不及防下被撕烂,吞进尸体肚子里。
他轻轻地抚摸着须吏冰凉的蛇身:“去帮他们把尸体清理掉。”
须吏吐了吐蛇芯子,低下蛇头依恋地蹭了两下右长老,才游着笨重的身躯往战局而去。
咸鱼教弟子遥远奔波,并没有一人携带蟒蛇等大型毒物,大半都临时唤山间小毒物,对尸体怪物无法造成太大的束缚,须吏的加入让僵持不下的恶战,发生倾倒。
它能用身躯将尸体绞杀成零碎的骨肉,让它们失去行动力。
弟子们再用蛛丝捆起来火烧,一时间竟配合默契。
桑枝在屋檐上瞧见了村民群里的贺老艾与贺承平,两人目光呆滞地站在上山口的位置,一只脚已经踏上阶梯,手里还握着沾血的斧头。
她转眸望向不断咳嗽的右长老,他的脸色很差,苍白的嘴唇上挂着咳出来的血珠,微微伛偻后背,如步入晚年的老人。
“前长老,解开蛊虫操控,放村民一条生路。”乌然护法将肩膀上的山猫蜘蛛放出去。
右长老像是听见了好笑的笑话,眼尾的划痕堆积。
“重新介绍下,我是这座白北山山神庙宇里的大祭司。”他目光一一扫过呆滞的村民,“他们信仰山神,敬畏山神,相信山神会不顾一切地保护他们。”
“我只是在帮山神执行他所必须要承担的责任,至于你口中的生路……”
他笑道:“揣测人心,你比不上那个小教主。”
乌然护法愣了下,显然没听懂他的话,隐隐露出了茫然的神色:“我们今日来就是为了抓你回教内伏法,胡诌乱说免不掉你的罪。”
右长老又是重重的几声咳嗽,掩嘴的手心里一片血色,他握成拳放在身后:“你不妨现下上山瞧瞧,瞧他们是如何跪在山神金身像前祈祷,叩首,抱着刚满月的婴孩,在雪地里瑟瑟发抖。”
乌然护法哑然,沉默着没说话。
见他将骨笛再次放在唇边时,道:“你操控他们想做什么?”
右长老动作一顿,瞥了一眼做出攻击姿态的山猫蜘蛛,缓慢道:“送他们上山。”
下一刻,悠扬的笛声响起,呆滞的村民逐渐有所动作,迈着僵硬的步伐整齐有序地往山上走,还蹲在地上坚持不懈缝合的大夫吓了一跳,连忙把线带着弯钩一起剪断。
这一幕在所有人眼里无疑是震惊的。
乌然护法弯腰把放出去的山猫蜘蛛收了回来,不再言语。
尸体怪物在须吏的压制下,数量逐渐变少,但也仅限于栅栏内,一共三道栅栏,每一道栅栏都会拦下数量不一的尸体怪物,最外层的密密麻麻到几乎数不清。
桑枝轻功翻越时,粗粗扫过一眼,目测两百至三百左右。
她疑惑地看向姜时镜:“神农谷当年研制的禁药一共有多少,你知道吗?”
姜时镜迟疑了下:“上万。”
桑枝:“???”
错愕道:“你确定没有数错零。”
姜时镜微愣:“什么?”
如晴天一道雷霹雳而下,桑枝不敢想上万的丧尸大军是什么场面,想来要比战场更为恐怖。
她对神农谷蓦然生出了质疑,一个治病救人山清水秀的门派,研究这种毁天灭地的东西是想干嘛,她若是没记错,原著里神农谷的谷主是女主哥哥,亦是姜时镜的舅舅。
书中对于他的描写也很简单,正人君子温润尔雅,天生好脾气,直到全书完结也没做出任何一点出格的事情。
不可能会突然发疯啊……
“我觉得要不还是把杳杳送咸鱼教养吧,神农谷是个危险地方。”
学医不如养蛊。
桑枝用骨笛操控着山间栖息的所有毒物全部爬出来,帮助撕咬尸体怪物,姜时镜的重剑所到之处,碎骨四溅。
有弟子不知从哪里找了扫把,把地上还在蠕动的碎肉和骨头拢到一起,浇上油焚烧。
呲呲烤肉的焦煳味伴着浓烟蔓上天际,层层笛音如送葬哀乐,在诺小的村落里响彻整个下午,直至傍晚夕阳西下。
村民已全部上山,右长老虚弱地靠在须吏盘起来的怀里,长时间用内力吹奏骨笛,他的身体早就吃不消,喉间漫出的鲜血再也止不住。
就连鼻间也一直持续不断出血,脸色已然差到发灰。
咸鱼教弟子在收拾残局,清理地上的灰烬和残肢肉沫,积雪融化后与血混合在一起,流向山脚。
桑枝用手帕擦掉溅在脸上的污血,转眸刚巧瞧见右长老,她犹豫了下,两步到他面前:“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支撑不了你长时间吹奏骨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