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东道主是刀宗,而他身为刀宗的继任人, 一旦参加不管是否夺得头筹, 都会留下诟病。
赢了会有人心生不服, 暗下造谣,反之输了亦有荒谬言论。
青年:“可惜了。”
“见过宗主夫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弟子们一瞬间安静,跪到一片齐声道。
两人望向不远处缓缓走来的方婉,寒风肆虐,吹起绣有芙蓉刺绣的裙摆,她穿得很单薄,连斗篷都没有披,露出的肌肤被冻得隐隐泛红。
“慕盂。”方婉走近后,先是唤了一声青年,眼尾弯起,透着温柔。
石慕盂是石家的嫡子,石家掌管着玄天刀宗全部的经营,与各方势力合作,包括朝廷,长期供应铸造的兵器,是刀宗最主要的收入之一。
他点了下头,眉眼透着浅浅的柔意:“夫人有何事。”
“不是什么大事。”方婉看向姜时镜,神情微微严肃了几分,“你跟我来一下。”
姜时镜接过弟子递过来的白色布条,单手提起重剑,一边缠绕重剑,一边对石慕盂道:“下次再切磋。”
石慕盂:“好。”
方婉嫁到刀宗后,姜悔特意开辟了一间院子专门给她用于医药研究,与漫山遍野的积雪不同,整个院子仿如被四季劈开,只留下满院的春意凛然。
篱笆内郁郁葱葱地开满了各色草药,在雪山内格格不入。
青石砖一块块地嵌入泥地,蜿蜒在草药堆中。
姜时镜把用白布缠绕起来的重剑绑到身后,小心翼翼地避开蔓上石砖的枝丫:“禁药有新进展了?”
方婉推开半拢的大门,屋里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直冲鼻息,她用手扇了扇气味:“不是,是之前你送回来的那只休眠蛊,研究出具体作用了。”
姜时镜一愣:“五个月前同信鸽一起回来的那只?”
屋内里墙放着一排梨花木柜子,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晒干的草药和药瓶,侧边两架矮柜,放着盆栽,养着珍贵稀有的草药。
屋子左侧窗口边的桌子被草药汁水浸染得变了色,五彩斑斓的叠在一起,桌角隐隐生出了霉菌。
方婉在柜子上翻找了一番,取出一个透明的瓶子,递给姜时镜:“休眠体的蛊虫没有激活时,无法显出特定的作用,因而我费了一番功夫才知晓。”
姜时镜后背靠在桌上,举起瓶子看了一会儿干煸的蛊虫,淡淡道:“种下后在一个月内逐渐失去神智,变成由母蛊操控的人形武器?”
方婉愣住,口中的话咽了回去:“你知道?”
她没疑惑很久,气愤道:“你知道为何不早说,我辛辛苦苦待在药房里研究了这么久,你轻描淡写两句话总结完了。”
姜时镜:“…………”
他摸了摸鼻尖:“在边境时桑桑说的,我忘了给你传信。”
方婉瞪了他一眼,拿过他手里的瓶子,语气里带着少许的愠意:“咸鱼教此次确实过分,他们残害本教的弟子,我们管不着,但算计到你身上,是全然不把刀宗和神农谷放在眼里。”
姜时镜平静地提醒她:“与咸鱼教无关,严格来说是咸鱼教内乱分裂出的另一支派系,左长老褚偃为了复兴十几年前的毒刹教而研究出的杀器。”
他把在庙宇里偷听到的消息挑重点跟方婉说了下,隐去了桑枝接近他的真实目的。
方婉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语渐渐变得凝重,两人极其相似的眉心紧紧皱着,好半晌,她突然问道:“小姑娘是否知晓这件事。”
他点了下头:“知道。”
方婉沉默了一下,试探道:“你们在边境分开前,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姜时镜:“?”
“直说。”
方婉犹豫了下,她先前答应过小姑娘不会随意插手两人的感情,更不会多嘴,但有些话不说她憋着心里格外难受。
想了想,委婉道:“就是身份之类的……”
“算了,没事。”她讪讪作罢,把透明瓶子放回了架子上。
姜时镜品着她的话,忽然意识到什么,桃花眼微微眯起:“你早就知道她是咸鱼教的圣女?”
方婉装作研究架子上的瓶瓶罐罐,故作糊涂道:“啊?桑桑是咸鱼教的圣女吗?”
“怪不得如此好看。”
姜时镜盯着她略显慌乱的背影,无奈地扯了扯唇:“你的演技还不如桑桑,她至少顺利地瞒了我四个多月。”
方婉闻言,颇为不服:“分明是你猪油蒙了心,不愿去寻真相,宁愿稀里糊涂地瞒着自己。”
类似的话桑枝在身份暴露的那一晚也说过,姜时镜垂下眼,似鸦羽的眼睫隐隐遮住了眸内的晦暗,人在遇见不想面对的事情时会下意识生出逃避心。
怕结果不是自己心之所想,便在还有余地时,后退着蒙蔽自我。
他在京州初见起就开始怀疑桑枝的身份和目的,只不过日渐相处中,最初的探知欲被捅破窗户纸的害怕取代。
即使明知道幕落山庄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她的所有信息,也装作不知不问不插手。
好像只要这样他们就能维持着平衡的关系。
方婉许久没等到回应,疑惑地转身看向他,少年垂着脑袋沉默不语周身被浅浅的落寞环绕:“你很在乎她的身份?”
姜时镜视线转向桌上的草药:“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