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枝意识涣散得厉害,耳鸣导致她并不能听清纪宜游的话,虚弱的声音从齿缝间挤出来:“我想……睡一会儿,你晚些喊……我,好不好。”
“不好。”纪宜游声音大了几分,托着她往上颠了一下,呼吸一瞬慌乱,“别睡,桑桑,你失血过多体温太低了,睡着了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
“你不是还想回家吗,叔叔阿姨还在家里等你,你现在睡着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纪宜游喉间酸涩到讲话不成调,强忍着哽咽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桑枝,桑枝,别睡觉听到没有。”
桑枝起初能勉强应一声,随着时间流逝,逐渐没了声音。
纪宜游急得满头大汗:“找到门了没有。”
谈弃举着宫灯四处探查,地道内积着厚重的泥土,稍有动作就会掀起尘土飞扬,他捂住口鼻脸几乎贴在墙壁上,良久才在微弱的火光下,瞧见了一抹青苔。
他取出小刀将青苔附近的泥土全部撇掉,发现一枚同华桃宫镶嵌在画后一模一样的珍珠:“找到了。”
谈弃用力将珍珠按下,大约等了三秒地道忽然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大量的泥土从四周掉落,他连忙脱下外袍遮挡着桑枝后背暴露在空气中的烧伤。
环住两人尽可能的挡住不断砸下的泥土块。
月光斜斜地照射进地道,空气弥漫着一股浅浅的雨潮味,石门移动的轰隆声被不知名的虫鸣取代,谈弃站直身体,拍掉身上的泥土。
伸手攀住洞口,轻而易举地翻了上去:“三姑娘请在此稍等片刻,我勘察一圈附近。”
纪宜游:“好,你快去快回。”
谈弃走后,她再也撑不住双膝跪倒在地,尖锐的碎石刺破血肉,两只手托着桑枝,整个人几乎要趴到地上。
受伤的肩膀连带着手臂止不住地发颤,手心沾染的血已然干涸,她哑着嗓音道:“好不容易才见着,短短一个晚上,半条命都没了,我都不敢想你之前过的都是什么苦逼日子。”
“怪不得你想这么回家,若是换我可能第一天就活不下去了……”
她慢吞吞地说着话,努力地将恍惚的意识聚拢。
谈弃回来时,身后跟了几个袭伏音宫服饰的弟子,跳下地道将纪宜游和桑枝单独抬出来。
“三姑娘,接应的马车就在门口候着,弟子背您过去吧。”
纪宜游的大脑因疼痛和疲惫渐渐变得不清醒,她本能地拽住桑枝的手:“先去找大夫,我姐妹要死了……”
弟子道:“姑娘放心,宫主已请了大夫。”
谈弃将地道的石门重新关上,用枯草堆遮盖住被踩秃的草地,下一瞬,蓦然听到其中一个弟子疑惑的声音:“她长得有点像前段时间刚回宫的小宫主。”
“别胡说,我瞧过小宫主的画像,不长这样。”
纪宜游在半梦半醒间,听着弟子们的争吵,死死攥着桑枝的手不愿松开,像是害怕梦醒后,好不容易找到的人会突然消失般。
谈弃反驳道:“这是我们咸鱼教的圣女,与你们伏音宫无甚干系。”
空气凝滞了半晌,那弟子恍然大悟,朝另一个人骄傲道:“我就说她是小宫主,只不过脂粉重了些,又溅上了血,与伏音宫传过来的画像有几分出入。”
“快快快,赶回别院,宫主一定很开心。”
谈弃:“?”
朴素的马车从街道上飞驰而过,惊扰了城内的犬吠,乌云偶尔飘过盖住半个圆月,雨潮味渐渐在空气里弥漫开。
不多时,大雨倾斜而下,急促且声势浩大,带着席卷京州的架势。
宫宴行刺一事,第二日天还未彻底亮,就已迅速地在集市传开,前来买菜大爷大妈挎着菜篮,像个情报员般到处蹿,生怕吃少了惊天大瓜。
“听说遇刺的是丞相家的姑娘,当场被捅了一刀。”
“啧啧啧,那肯定是没命活了。”另一个婶娘挑着菜叶子道,“不过那刺客胆子也是大,竟然都敢为了太子混到皇宫里去杀人。”
“可不是,太子都是当爷爷的人了,也不知那刺客图什么。”
切肉块的屠夫道:“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那刺客原本是太子养在城郊的外室,给太子生了两个儿子,说好要纳她为侧妃。”
“哪知太子提裤子不认人,转头就要强纳丞相家的姑娘,这不心生怨恨杀到皇宫里去了。”
婶娘择掉脏叶子,无语道:“跟人三姑娘有甚关系,真是两眼一抹黑,白瞎两窟窿。”
屠夫道:“谁知道呢,先前不是说三姑娘不愿意进宫,保不齐就是太子指使,得不到就毁掉。”
“唷,你这都从哪搞到的消息。”婶娘将择好的一把菜递给摊主,“保不保真啊。”
“我妹夫家的二姨的隔壁的表弟的同窗,人可是宫里大红人。”屠夫瞧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故意小声道,“昨夜皇宫搜捕了一夜,都没找到纪三姑娘和刺客,皇上拿人问罪,结果不知为何气得吐血晕厥。”
作者有话说:
其实在考虑要不要开纪宜游的姐妹篇还是放番外,但又感觉内容有点多,再观望观望。
晋江
◎京州事变10◎
“以往从不回京州的王爷们现如今全部在皇宫内。”他眼睛撇着因好奇不断靠过来的百姓, 神神秘秘道,“京州要变天了。”
城郊别院。
桑枝彻底清醒已是三日后,她睁开眼迷茫地盯着陌生的床幔看了很久, 模糊的记忆渐渐回笼, 才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身上的伤处理后被麻布层层包裹, 如木乃伊般动弹不得,她微微抬了一下手, 密密麻麻的刺痛从伤口处蔓延开, 她忍不住痛哼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