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屡次陷害沈霁,对她言语侮辱,针锋相对,更是丧心病狂地在宫中行刺,本按罪当斩。
便是因为她姓林,是林太傅最宠爱的嫡孙女,又念着从前的情谊他才法外开恩饶了一命,只让她终生禁足在长信宫。
秦渊知道,沈霁的心中一定是不舒服的,但她一向体贴,再多情绪也不说出口,默默成全了他的考量。
难道如今又要对她法外开恩吗?
那沈霁该作何想?
其实秦渊知道,身为帝王,一切都应以国事为主,其余的都该是次要的。
但他就是见不得沈霁难过。
殿下的沈霁神色有一瞬的错愕,红润好看的嘴唇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看向宜德妃:“林庶人不久前才在宫中对臣妾行刺,不死已是陛下仁慈!德妃娘娘就算对臣妾再多不满,也不该说出这样的理由!”
宜德妃缓缓转眸过来,仍在捻帕擦泪:“这件事是姐姐对不住你,但逝者已逝,唯有哀思。林庶人固然罪不可恕,但陛下也已经重罚,且妹妹并未受到任何伤害,何须咄咄逼人呢?姐姐只是想让林庶人日后过得稍稍体面,不至无人问津默默死去,仅此而已,难道妹妹念着老太傅的颜面,也不肯松一丝口吗?”
她口口声声拿林太傅的死后哀荣作筏子,沈霁自知人微言轻,咄咄逼人无益,却始终心中憋屈,红唇紧绷,看着陛下不肯开口。
见状,宜德妃垂眸,眼中却快速闪过一丝笑意。
主位上,秦渊尚未开口,太后却发话了:“林氏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但林太傅已逝,这要求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她终究是犯下大错,活的太体面也不像回事。”
“传哀家的旨意,从苦役里拨一个宫女进长信宫伺候林氏,旁的就不必了。”
宜德妃感念太后恩典,福身谢恩,沈霁则隐忍委屈,红着眼睛屈膝行了礼。
但无人看到,沈霁的眼中其实并没有半点不悦,她想要达到的,同样是这个目的。!
圣寿节家宴散后,陛下要陪伴太后回长寿宫,嫔妃们起身恭送,待人离去,也陆陆续续起身回到自己的宫中。
沈霁落到了最后才走,神色一直冷冷淡淡,不欲和任何人搭话,这幅样子落在谁眼中都会让人认为是她心中不快。
宜德妃牵着二皇子走到她跟前,满脸歉意:“妹妹,实在对不住了,姐姐从前和林氏终究有旧,祖父已故,实在不忍心。”
“你若心中过意不去,就都怪到姐姐身上吧,姐姐绝无二话。”
沈霁冷冷牵了牵唇角,皮笑肉不笑:“德妃娘娘说的哪里话,太后旨意,臣妾岂敢不尊呢。”
“林氏几次三番想杀臣妾,德妃娘娘心中应该也清楚,宫中行刺按律当斩,陛下早已法外开恩过了。”
宜德妃以帕掩唇轻咳了声,无辜道:“话虽如此,可太后既允下,那便说明是对的,妹妹心中再不满,也不要挂在嘴边了。”
说罢,她温柔看了眼旁边跟着的二皇子:“子戎今日也累了,跟母妃回宫歇息吧。”
宜德妃牵着二皇子离去,最后又回头看了眼沈霁的神色,见她神色依然冰冷,眼底的笑意似乎更深了。
沈霁将这一切纳入眼底,淡声道:“回宫吧。”
太后今晚下令,那明日就会有苦役被送入长信宫,时间虽紧,却也来得及安排。
回宫后,沈霁屏退众人,唤来了青檀。
她垂眸思量半刻后,交代道:“青云之路作饵,他们会时刻用心的。”
“去吧。”
四月十二,长安是个不见日光的阴天。
清晨的冷风萧瑟,偶有几滴小雨滴答,仿佛暴雨将至。
早朝后,陛下换上常服,亲自去了一趟林氏凭吊林太傅。
与此同时,宸佑宫内,赏赐随着陛下去林氏凭吊的消息一同到了沈霁面前。
琳琅满目的好物件,不少都是陛下私库里的珍玩,沈霁随手拿起一幅,听说是哪个前朝书画大家的真迹,是意境颇美的一幅山水画。
沈霁记得陛下很是喜欢,时不时拿出来赏玩一番,她只是随口说过一句好看,这会儿便巴巴地送来了。
虽不是真的多需要这些,但她也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
昨日太后做主赏给林氏一个苦役做宫女,她不愿意,陛下是拿来哄她的。
那是太后的圣寿节,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拂了太后的面子,何况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陛下觉得她也许会心中不快,所以才精挑细选了这么多好东西给她。
沈霁压根没有不高兴,但陛下的这份心意倒是难得。
她笑了笑:“霜惢,好生收起来吧。本宫改日亲自向陛下谢恩。”
送礼过来的是张浦,他没跟着陛下一起出宫,反而被派到了沈霁这,恐怕也是陛下想看看她是什么态度。
这会儿见沈霁笑盈盈的,张浦心里的大石头也落下来了,忙躬身笑着说:“娘娘喜欢,陛下定也是会高兴的。”
“既如此,那娘娘先歇着,奴才这就退下了。”
沈霁笑着摆手:“亲自送大监出去。”
只是平静尚未持续多久,午后,宫里就传来消息,说林氏出了大问题。
今日陛下去林氏凭吊林太傅,这本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但林尚书却在陛下面前明里暗里几次三番地表示想要尽快将老太傅下葬,言不愿意冲撞了太后圣寿,且林氏身为臣子,怎可让陛下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