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强制生殖实验。
他们想研究人鱼的交配过程,如果夏娃能成功受孕,或许他们还将能够幸运地饲养一条新生的人鱼幼崽。
从ta成为一枚受精卵开始,直到ta死去,ta的一生将永远被困在这间几十平米大小的观察水箱里,变成恶意窥探下的展览品,手术刀下肆意亵渎的实验品。
ta的名字会在无数腥臭口舌中咀嚼撕咬,直到ta像甜味消失的口香糖,被时代吐出去,黏在人类走过的历史漫道上,尸首变成一团恶心的黑色黏着物,再被人扣下来钉在新纪元海洋生物展览馆的展台上。
道里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痛苦,他是人类,他应该像站在他身边的众多同僚一样,抱着为人类伟大进步做垫脚石的高尚梦想,虔诚地,冷静地,理智地观看这一幕。
他应该思考的是,如何从人鱼的行动模式里研究出更方便人类行动的机械辅助器,如何从人鱼的生育模式里找到增加濒危动物繁殖率的启示,又如何从人鱼的基因构造里得到推动人类朝海洋生物进化的奥秘……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置于观察水箱里,摆动着不存在的尾巴,从人鱼的角度来体会被操控,被亵渎的愤怒和痛苦。
第一次促生剂的排放并没有令人鱼产生过多交流,两条人鱼只是开始变得暴躁,他们的尾巴甩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于是第二次,第三次促生剂排放开始。
紫色的药水很快就融进蓝色水箱液里消失不见,但它的效果无疑是明显的,因为亚伯开始朝夏娃发起“攻击”了——那种动物界经常会发生的较为激烈的求偶方式。
当然,在人类眼中,人鱼求偶时的这一套流程与他们因矛盾而产生争执时所进行的打斗并没有太大差异。
亚伯先是用尾鳍甩在夏娃的尾巴上,这是一个小小的试探,但夏娃显然愤怒极了,她从亚伯刚开始靠近时就不停嘶吼警告,在被亚伯的尾巴击中后,更是进行了疯狂的反击——利爪抓挠,尾巴碰撞,一次交手后立刻分开。
弗林奇和加布里埃尔又开始低声交谈起来,道里安知道他们对目前的情况并不满意,因为就连道里安都能看出来,夏娃和亚伯彼此之间仍有保留,他们的爪子甚至没能在彼此的身上划出一道伤口。
于是开始第四次促生剂排放,外加大量致幻剂。
几分钟后,水箱里的气氛不太对劲了,两条人鱼停止了攻击,分别躲在远离彼此和人类看客的角落里急促呼吸。
夏娃的体力消耗得厉害,在致幻剂和促生剂产生的高热状态下,她必然觉得头晕目眩,所以才不得不用手臂扶着玻璃来保持身体平衡,而亚伯,他的生殖q膨出了体外……
道里安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雄性在体型上天然比雌性优越许多,即便同样在身体不适的状态下,如果亚伯执意要侵犯夏娃,夏娃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这完全是一场人为主导的强j犯罪。
“嘿等等,我们可以停下了吗?”
没人理会道里安可笑的要求。
道里安绝望地环顾四周。
马格门迪,弗林奇,加布里埃尔是主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共犯,他们就这样眼睁睁地,满怀恶意地期待着这一幕的发生。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叫停。
如果说刚开始亚伯仍然存在理智,对女士下手时保留着警惕和余地,从被致幻剂夺走理智开始,他完全退化成了一个只知道繁衍的低等野兽。
他完全不顾夏娃的挣扎,即便后者在他身上抓挠出无数带血的划痕,用背鳍刺穿了他的手臂,在他的尾巴上绞掉无数鳞片,但交配还是无可奈何的发生了。
在那一瞬间,夏娃刺耳的悲鸣穿透了玻璃,刺痛了所有人的耳朵,对此,弗林奇的反应只是提醒助手:“调整隔音器。”
但夏娃的反抗从未停止,她将指甲深深刺进侵犯者的胸口,她大概想直接掏出对方的心脏。
如果亚伯还留有神智,他大概会更加温柔地对待女士,但现在他只是一头只知道发泄的怪物,他以极其迅速地手法折断了夏娃的手臂,再接着便是令所有人震惊的一幕——
亚伯一边进行侵犯,一边用力咬断了夏娃的脖子。
那紫红色的血浆如同骤然喷发的火山,它们源源不断地从夏娃断裂的颈部喷射出去,绽放成一团团丝状的死亡之花,缠绕着亚伯的脸,染红了整个水箱,最终湮灭于人类漆黑的瞳孔里。
观察水箱外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呼,研究员们慌乱了起来,显然大家都没有预料到夏娃会被亚伯咬断脖子,如果夏娃死去,他们之后所有的计划都会落空,并且毫无意义地损失了一条重要的雌性人鱼。
“停下!让他停下你们这群蠢货!看看你们这群杀人犯都干了些什么?!快点给他电击,麻醉!她快死了,她快死了!你们看不见吗?!”
道里安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些尖叫来自自己的喉咙,他在回过神来时,已经跟研究室里的安保打成一团,因为他试图去抢按控制台上的攻击键。
“把他赶出去!”加布里埃尔愤怒地命令道。
于是道里安像一团垃圾似的被人丢出了研究室的大门,在他爬起来之前,坚固的金属大门已经在他面前关闭,空荡的走廊里只有道里安无意义的咒骂和捶门声。
突然间,道里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突然扭头看向自己研究室的方向,下一秒便大步奔了过去。
半分钟后,道里安抵达了自己的研究室,匆匆识别身份后进入大门。
研究室里空无一人,欧文也许去吃午饭了或者别的什么的,道里安不在乎。
他直直冲向观察水箱,西尔维正在水中焦躁地游动,见到道里安的瞬间便扑在玻璃上哭。
“西尔维,西尔维……”
道里安小声念叨着西尔维的名字,像信徒在绝境中无意识嘟囔出的祈祷词。
冰冷厚重的玻璃隔绝了一切,道里安思考了半秒钟后,冲进了隔壁的电网实验室,西尔维紧跟着他游了过去。
道里安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先切断了电源,再扑到电网前,打开了一道足够让人鱼上岸的口。
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但西尔维立刻明白了道里安的意思,即便他的尾巴被沉重的锁链紧紧坠住,他也用尽全力朝水面上猛地一越——
“西尔维!”
道里安接住了他,他坐在水箱电网边,死死抱住了人鱼的上半身。
感受着怀里不停发抖的人鱼,道里安一遍又一遍抚摸过西尔维柔软的背鳍,止不住地亲吻他冰凉的耳朵尖,不知道是想安慰他,还是想从他身上汲取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