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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2 / 2)

少年的眼神清澈透明、深邃澄静,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癫狂暴戾。

杜怀舟长叹一口气,轻声开了口:“你……是个好孩子。”

“你师父前几日就送来了信,说要带你来见我,其实我心中是不喜的。贵胄世族,在权势斗争中只会将他人剥肤椎髓,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可锦之却说……你品性似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只要有人肯悉心教导你,你必定是个坚如磐石,挺如松柏的大雅君子。”

祁宥微微颤抖着,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似毒发般奔流着席卷过身体的每一寸,某些热烈的情绪在晦暗的心间一点点滋生。

可心底又倏然紧缩起来,他根本……没有崔锦之说的这样好。

丞相隽秀清冽的笑意还在眼前,祁宥将那颗慌乱的心缓缓地、坚定地按了下去。

既然她愿意相信他,他亦甘愿为她所用,成为她刺向这腐败透烂的一把刀。

杜怀舟打算为他放一点血,以便研究,“请殿下摊开手掌,此处不易留下伤口。”

祁宥却摇摇头,“割手腕吧,手心太明显了,老师知道会担心的。”

精巧的小刀微微刺破肌肤,鲜血顺着手腕向下流进一个碗中,祁宥神色却始终没有变过。

杜怀舟麻利地为他包扎好,祁宥也快速地将衣服穿好。

崔锦之领着药包进来时,看到就是二人正襟危坐,相顾无言的模样。

她心生怪异,“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能做什么?”杜怀舟吹胡子瞪眼,“药拿好了?赶紧走吧!”

说完便起身将二人往外轰,崔锦之心下无奈,又叮嘱了杜怀舟几句,只换来不耐烦的嘟囔之声。

可真到了崔锦之领着祁宥下山时,那倔得要死的老头儿却站在藩篱前,沉默地盯着他们的背影没入山间缭绕的云雾,久久地不肯动弹。

直到若隐若现的背影也消失不见时,他才摆摆手,转身离去了。

恐慌

马车辘辘,行驶在回程的官道上。

崔锦之正低头细瞧着杜怀舟为祁宥开出来的那张药方,那草书笔力苍健,龙蛇飞动,一看就是老中医的典型字体。

若不是崔锦之跟在他身边四年,还真看不懂杜怀舟写的是什么。

夜交藤、百合、紫石英、合欢皮……

皆是滋养镇静的安神之物,她凝神思考,表情认真细致。

祁宥懒洋洋地倚靠在车壁上,眼神却始终紧盯着眼前之人,没有移开过半分。

崔锦之察觉到身旁如有实质的目光,抬头望去,有些疑惑:“明明是去给殿下看病,怎么殿下的神色却略显疲惫?”

少年眉峰锐利浓密,眼眸深邃,黑沉得深不见底,望向崔锦之时,又似含着萤萤的璀璨,令人目眩,可此时此刻,却面带苍白之色,无精打采的。

“可能是今日爬山有些累了。”他神情自若地答道,“方才师祖说……老师在吃什么药?”

崔锦之回答的比他还要冷静,“能是什么药?不过是先生开来让我调养身子的罢了。”

“可师祖却说那药你用了后,会使体寒加剧,怎么算得上调养?”

少年依旧不依不饶。

崔锦之被他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弄得头疼,真想大喊一声,那药是用来让我变得更像个男人的!

可她还是叹了口气,轻声道:“殿下也知道,臣一身病骨支离,精神不济也是常有的事,所以……臣只能偶尔靠着药物强打起精神处理事物。”

简而言之,就是给祁宥解释成古代版的兴奋剂。

他却突然拉住崔锦之的手,带着真挚的恳切:“老师……不吃那药了好不好?你把身体养好,我、我还没有长大,你想做的事情也还没有做完……”

崔锦之被他说的怔楞一瞬,又笑起来,认真道:“臣的身体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倒是你,一定要快快长大啊,这样臣也能歇上一口气了。”

祁宥的心一点点紧窒了起来,她动作轻柔,声音和煦,却像那飘渺不定的云雾,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不见。

他将她手抓得更紧了,用力之大,仿佛想将她捏碎了揉进骨血里,眼神也隐隐带上了祈求之意。

崔锦之却侧过头,不敢对上祁宥的眼神。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崔锦之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明明可以像往常一样带上假面,温柔地哄骗他。

可此时此刻,他眼里流露出的哀求之意,化作一把锋锐的匕首把她的心绞得稀巴烂,让她凝滞的舌尖再也动弹不了半分。

一头向来只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终于学着如何去相信别人,却又怀揣着,不知道这人何时会再度将他丢下的恐惧。

崔锦之仍低着头,半晌,才缓缓抬头,温柔地安慰他:“殿下别怕。”

“臣答应您,会一直陪着您。”

直到您成为,一个能够真正独当一面的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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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西垂,将天边呈出一片暖橙之意,马车行止于外城永定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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