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锦之微微一笑,仍然八方不动地回答:“臣不过略微教导一二,自然不敢居功。说起来,还是因为状元郎才思敏捷,更是陛下知贤任能,实乃大燕之幸。”
殿内的官员皆齐刷刷地跪了下来,口中称颂着令和帝仁德,皇帝被夸得通体舒畅,又笑意盈盈地念完了剩余的人名,忽然,见令和帝讶异道:“……薛延?看来首辅教导起子弟,比起丞相亦是不遑多让啊。”
“陛下谬赞了。”薛成益亦稳稳答道。
令和帝微微挑眉,继续翻出了武殿试的选拔名单,武选不比文选这般肃穆繁复,选拔起来也快了许多,只是压到今天才公布。
令和帝一路看下去,神色倒没什么异常,只在看到一个人名时微微停顿了下:“霍晁,一甲第三名,这是……霍玉山之子。”
“好啊,总是算没把自己的儿子养废。”令和帝微微一笑,命内阁官吏记录好。
四月二十五日清晨,金銮殿外百官整肃,身着朝服,三拜五叩。
令和帝端坐黄案之后,礼部尚书高举黄榜,大声唱道:“文德三十一年,四月二十五日,策试天下贡士!”
数位新进士一次出列叩拜令和帝,阶下三次鸣鞭,行九叩大礼。
礼部尚书举黄榜行三叩礼,送至京城皇榜张挂,诸新科进士随榜出宫,特许状元自午门御路出宫。武殿试榜由兵部张挂传胪,前锋营亲自送武状元归第。
京城的御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悉数于皇榜前查看。
而丞相府内,新科状元陈元思正涨红着脸色,平复着激动的心情。
“哼。”霍晁嘟着嘴,斜眼瞥了下陈元思,冲着坐在石桌前的祁宥抱怨:“殿下你看他,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祁宥忙着给崔锦之剥橘子,没有理会他。
陈元思理了理衣服,冷笑道:“技不如人。”
“你!”霍晁摸了摸后槽牙,“我是武探花,探花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说陛下觉得我,英俊潇洒,丰神俊朗!在这一点上,我就赢过你了!”
元思照例送了个白眼给他。
“好了,别吵了。”崔锦之温和地开口,接过祁宥手中光洁的橘子吃了下去,酸甜的汁水在口中漫开,她微微一笑:“三日后便是琼林宴了,待琼林宴结束后,可正式授职入朝了。”
“还可以骑马巡街!到时候肯定有很多姑娘冲我扔手帕,嘿嘿。”霍晁美滋滋地说。
陈元思却整肃衣冠,撩起下摆,笔挺地跪了下去:“多年来,元思受崔相教导,感激不尽。”
丞相微微惊讶,却还是受了他这一拜,又亲自将他扶了起来,“何必多礼,并非我教导之功,是元思超群出众,有经天纬地之才。日后入翰林院修撰,望你不随波荡,不佞不谀,修身慎行。”
少年神色更加动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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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柳暗百花鲜,琼林设绮筵。
琼楼玉宇,临水池榭,热闹非凡。
令和帝高坐上首,举起白玉杯笑叹道:“朕饮此杯,祝新科入仕,天下太平,万民安泰!”
陈元思身着御赐状元冠带朝服,位列于众新贵的最前方,率领众人稳稳地跪了下去:“陛下隆恩。”
酒盏觥筹,光映鸾章,众人的脸上皆洋溢着喜气。
霍晁被抓到武将堆里喝酒,猝不及防地灌了一肚子清酒,脸上都飞起红霞。
一帮粗狂的将军哈哈大笑,一巴掌将霍晁拍了下去:“不行啊霍家小子,你怎么半点都没学得你爹的能力。”
霍玉山微微一笑,向来严肃冷峻的脸庞在今日也不由得挂上温和的笑意,“算了,做长辈的欺负他干什么。”
“心疼儿子了是不是!”几位将军打趣道,“行了行了,一会还要打马御街,真喝醉了可不好。”
霍晁好不容易从他们的魔爪下逃出来,连忙凑到了丞相的身旁。
有崔锦之在,那些人倒也不敢随意上来敬酒,他才重重地舒了口气,开始寻找起陈元思的身影,待看清楚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元思这是……”
祁宥正同崔锦之低声说话,抬起头望过去,眼睛微微眯起:“长乐公主。”
一袭朝服的陈元思玉冠高束,气息干净站在不远处,面容尚且稚嫩,可眼眸深邃,风姿淡然,带着柔和的神情,让人如沐春风般地舒适。
长乐公主面色微红,低声说着些什么,又突然转身跑了。
霍晁低声道:“我怎么感觉不妙啊,这公主殿下怎么看,都像是一见倾心的样子。”
长乐乃萧皇后与令和帝的幼女,比祁宥小上两岁,自小荣宠极盛。
祁宥平静地收回视线,缓缓开口:“原来萧氏一党此行的目的在这里。”
丞相嘴角噙着一抹淡笑,难得起了几分打趣的坏心思:“原来阿晁不仅在殿试上落后于元思,在成亲之事上也要慢上一步了。”
“啊?”霍晁一惊,说话都磕磕绊绊了起来:“崔相的、的意思是,元思要娶公主?!”
登闻
崔锦之和祁宥默契地对视一眼,没有回答霍晁的话。
“崔相……殿下……”霍晁抓耳挠腮,左看看右看看,见这两人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哀嚎一声,“不是,要是他们真强迫元思迎娶公主怎么办啊?那可是长乐公主啊,这不是摆明了要将元思拉拢到萧氏那边儿吗?”
他急得不行,祁宥居然还在淡然地剥着那些破葡萄!
少年干净修长的手指撕开外皮,紫红色的汁液顺着指尖蜿蜒而下,显出一种糜烂的美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