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第一次对任务下达近乎强制性的命令,就是因为祁宥。
虽说它装死没解释为什么,但崔锦之大概也猜得出来——他们在尽力避免祁宥出事。
只要不阻碍自己完成任务,她也懒得深究,不过这一次祁宥却突然拿出这样一根手绳。
崔锦之全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猜到了自己背后有系统?
不对,丞相下意识扼住自己的手腕,她和祁宥朝夕相对了六七年,他对于崔锦之身上的病痛总是在意的不行,生怕她哪天就悄无声息地没了。要是祁宥真知道她随时都能从这个世界脱离出去,不得气的生撕了自己吗?
崔锦之定下心神,想起少年闷闷地从她手中夺走这东西的举动,一时间倒真拿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了。
这手绳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如果真的有东西能轻易断开她和系统的连接……
她喉咙发干,想到自己的一些同事莫名其妙地困在某一个世界无法回来,第一次对这个任务世界产生了无法掌控的感觉,紧紧掐了掐自己的虎口,疼痛让崔锦之很快平静下来。
但现在还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丞相站在四方天地的庭院中,突然抬起头朝着那朱墙碧瓦的皇宫望过去,飞檐四角翘伸,让人心生压抑。
太阳西沉至天边,光线越来越暗,先前还绚烂壮丽的霞光全部没入地平线,只剩下暮色模糊一片。
终究还是落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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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烟袅袅舒人心神,炉火也散发着阵阵温暖,本该是惬意到了极致。
可政事堂中正吵得不可开交,吵得人脑仁都发疼。
“如今本就战事告急,申蔡二州的伤亡情况还不知如何,再将牵扯科举一案的官员苛以重刑,天下人会怎么看!”
“科举舞弊乃朝廷丑闻!本就是薛成益贪赃枉法,如今薛怀忠竟敢起兵谋反,若不严惩,如何正天下律令!”
祁旭冷眼看着他们争吵了好一会,突然开口打断众人:“薛贼胆大妄为,竟敢称祁邵为潜龙,如此悖逆狂妄之举,非正法不足儆在位。”
王宾鸿亦冷声附和道:“旁人先暂且不提,这薛成益乃逆贼之父,若不将其诛杀,不就是告诉天下人,陛下软弱可欺吗?”
新任内阁大学士陈峙皱起眉,“虽大燕要与薛贼开展,但局势到底如何谁人也无法预料,留住薛家人的命,若逆贼真兵临城下了,还可用他们谈判。”
“呵。”王宾鸿嗤笑一声,“陈大人这才刚当上内阁大学士,便如此畏手畏脚,能做成什么大事?薛贼连觊觎皇位这种当诛九族之罪都犯下了,哪里还会管自己的父亲?”
陈峙不欲与他多争执,只转头看向正中央的祁旭,说:“殿下如何看?”
祁旭目光阴翳地扫了他一眼,道:“斩。”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他继续道:“不仅要斩,还要割下薛成益的头颅送到隐阳城,向虎豹军示威,让天下人看看——久藏异心、妄图作乱天下是什么样下场。”
“不可。”崔锦之猛然抬头,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玄甲军不知道何时才能抵达隐阳,若真将薛成益的头颅挂在城门上,必然会激怒虎豹军,若他们强行攻城,屠戮百姓……”
祁旭直接打断她,“薛家这些年本就权倾朝野,若非父皇仁厚,哪里还能由得他们作乱。不杀薛成益,如何让读书人安心,如何让天下人心服?传令下去——薛成益、薛延二人于御街腰斩……”
“景王殿下!”崔锦之少见地动了怒,声音冷到像含着冰碴子似的,“大燕本就不会畏战,何必非要激怒薛怀忠呢?腰斩乃是极刑,薛怀忠知道自己的老父和嫡子死相凄惨,必然将怒火发泄在百姓的身上,黎民何辜!”
气氛一瞬间沉闷起来,诸位大臣皆眼观鼻鼻观心,生怕掺和到这两人中间去。
祁旭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一贯温和文雅的假面也维持不住了,他冷笑道:“若不杀薛党,他们便不屠戮百姓了吗?如今最要紧之事,便是稳定军心——只有薛成益的头颅才能鼓舞将士们的士气。”
崔锦之站立在堂中,眼眸锋锐至极,不卑不亢地同祁旭对视着,显然是绝不肯后退一步。
景王双手成拳,青筋凸起,一字一顿道:“况且父皇将监国之权交到了我的手上……”
“崔大人,你未免太过逾、矩。”
头颅
内阁拟旨的效率很高,第二日清晨,薛成益与薛延坐在摇摇晃晃的囚车中,自宫中向御街拉去。
再怎么据理力争,也抵不过实打实的监国之权,如今令和帝精力不济,压抑多年的祁旭终于在长兄过世,三弟谋逆的情形之下扬眉吐气了一把。
崔锦之越是木秀于林,祁旭就越高兴——只要找出了丞相的错处,祁宥与那个位置的可能性只会越来越小。
囚车一路向前,四周紧紧围绕着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对于薛怀忠谋逆一事不以为意,认为很快便能平定下去,于是群情激奋地随着囚车的方向行进高呼:“杀逆贼,平天下!杀逆贼,平天下!”
到了御街,薛成益和薛延两爷孙被几个官兵从牢笼中扯出来,困在两个木桩之上,无数菜叶鸡蛋狠狠地砸在他们二人的身上,有百姓忍不住唾了一口:“呸!好个贪官,败坏科举不说,还敢谋逆篡位,杀得好!”
薛成益闭了闭眼,在廷尉府中关了半月多,虽没人对他用重刑,但听到儿子薛怀忠拥立祁邵为王,剑指京城时,那口心气已然散了。
起兵夺位,尚在京城的老父和儿子是什么下场,还用想吗?
他穿着褪色宽大的囚衣,瘦骨嶙峋的身子在末春时节忍不住发抖,浑浊而暗淡的眼睛扫过四周或兴奋、或狰狞的脸,嗫嚅着双唇,最终还是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百年薛氏,终究还是断在了他的手上。
这些年,他太过得意忘形,放任族中子弟依仗权势欺凌弱小,卫国公和祁旭韬光养晦,丞相初出茅庐,薛氏一枝独秀,自然就成了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旁的薛延他看着眼前的刽子手抚摸着雪亮泛冷的斧头,已然吓得瑟瑟发抖,整个人都快要痴呆了。
那满脸横肉的壮汉狞笑着瞥了一眼吓得快尿裤子的薛延,只听行刑官将木牌重重地扔掷在沙地上,他交换着左右手吐了两口唾沫,又握紧双手,高高举起大斧,冲着薛延的腰间砍去——
刀斧入肉的钝痛之声响起,围观的百姓兴奋着高呼,纷纷鼓起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