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予早已蹲得双腿发麻,一时没能站稳,歪歪斜斜地靠到了陈明夏身上,瞬间就感受到了陈明夏一身结实的肌肉以及逼人的气势。
陈明夏很高。
云予都有一米八四了,可他比云予还要高上几厘米。
而且陈明夏身上的肌肉硬硬邦邦,靠着像是靠了一座山,云予猛地愣住,直到被陈明夏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他才蓦然回神,赶紧站好,拉开自己和陈明夏之间的距离。
他看着陈明夏的脸,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端详。
他才注意到陈明春和陈明夏虽是同父同母且只差了四岁的兄弟,但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截然不同。
陈明春个子不高,胜在长相俊秀、行为举止斯斯文文,从头到脚都散发着一股读书人才有的文雅味儿,相较而言,陈明夏长相大气,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脸部留白极少,脸比陈明春英俊很多,却不像学生,像常年劳作的糙汉。
云予目光往下,落到了陈明夏垂着的手上。
手上的茧子清晰可见,不是一两天能磨出来的。
他又想到了很多事,包括陈明春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那些话,以前他信以为真,和陈明春同仇敌忾,可是现在,他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抱歉,刚刚脚软。”云予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没事。”陈明夏没当回事,说完就往房子后面走了。
等他忙活完拉着驴车出来,云予已经把自己收拾干净,也坐在了八仙桌前他的位置上吃完一碗稀饭。
“云老板,别忘了你的坐垫和遮阳伞。”陈明夏提醒。
云予说:“备好了。”
于是两人坐着驴车上路。
上午的日头不像下午那般毒辣,但仍旧很晒,陈明夏只穿了汗衫和短裤,还是热得大汗淋漓。
他的遮阳帽不知道用了多少年,帽檐被阳光穿透,亮光刺得他直眯眼睛。
坚持了好一会儿,一片阴影倾斜过来,亮光霎时消失,他的眼睛得到解放。
陈明夏回头看去,只见云予悄无声息地坐到了他的身后,撑着一把伞给两个人遮阳。
遮阳伞落下的阴影面积到底有限,一部分到了陈明夏身上,就会有一部分从云予身上消失。
云予盘起的两条长腿暴露在了太阳光下。
陈明夏扭头看了一眼云予的黑色长裤,抬手往后推了推肩旁的伞柄:“我戴了帽子,不碍事,你遮好自己就行。”
云予说:“你的帽子都烂了。”
陈明夏一时噎住。
云予安静片刻,有些好奇地问:“你的帽子像是女款,不是你的吗?”
“是我妈的。”陈明夏往驴屁股上抽了一鞭子,目视前方,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我妈以前干活就是戴的这顶帽子,后来出去打工没再戴过,我把帽子翻出来,洗洗还能继续用。”
云予闻言,沉默了下,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从小就在干农活吗?”
“嗯。”陈明夏笑笑,“农村的孩子,不是在田边跑着、就是在地里忙着,不干农活的只有少数。”
陈明夏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以为云予会顺势问起他哥。
结果左等右等,也没等到云予的下一句。
驴车走到一半路程时,有什么东西靠到了他的肩后。
陈明夏耸了耸肩,没能把那个东西耸开,他偏了下头,余光里看到一颗乌黑的脑袋。
也不知道云予怎么受得了,居然把脸贴在他的肩膀后面睡着了。
云予手里的遮阳伞一点点地往旁边斜去,快落出板车的刹那被陈明夏一把抓住,然后举在两人头顶。
山下的县城叫新乐县,比起周围的其他县城,新乐县的面积不算大、常住人口也不算多,好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陈明夏赶着驴车带云予来到了县里的卫生所。
卫生所里只有一个中年女人在,她拿出新的体温计让云予含着。
很快,测出了391的温度。
医生眉头直皱,责备他们:“都烧这么高了才来?再烧下去不得出问题。”
云予迷迷糊糊地睁着眼睛,似乎没有听见医生的话,只有陈明夏说了句不好意思。
“输液吧,光吃药可不行。”医生站在柜台后面,一边给云予拿输液瓶一边说,“先来两三天,后面看情况,每天准时来,能行吗?”
陈明夏说:“能。”
医生点了点头,把云予叫到里面的床上扎针。
陈明夏想着输液至少得要两个小时,正好他把家里编好的竹篓拿去卖了,再去市场买些新鲜的肉菜。
还没来得及走,里面房间传来医生的喊声:“小伙子,你进来帮一下忙。”
陈明夏走到门口:“帮什么忙?”
“你朋友的手一直抖,这让我怎么扎针?你帮忙按着他的手。”医生已经在云予的手腕上捆了皮筋,拍了几下,白皙皮肤下的青筋格外明显。
云予人瘦脂肪少,很好扎针,无奈他害怕得很,本来因发烧而逐渐涨红的脸又变得苍白起来,他闭着眼睛,眼睫直颤,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