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洛阳顺着她的目光仔细将那尊布满尘土与裂痕的石像打量了一番,不禁微微讶异。这石像并非鬼斧神工的惟妙惟肖,但与道观最常供奉的三清祖师或天尊神仙显然不同,石像的衣衫褶皱手艺马虎,但眉眼却格外精雕细琢。虽说小道观里的石像无甚讲究,普通雕刻工匠的手艺足以胜任,比不得天师府的金樽道身,法相威严,但这尊石像并非全然如此。细看之下,便不难发觉,面容虽有些雌雄莫辨,但那份气态神韵与李长安不能说是有几分相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李长安见她瞪着自己,唇齿微张的模样煞是可爱,忍不住逗弄她道:“是不是瞧着与我很是相像,实话与你说了吧,其实我就是个如假包换的神仙,此次下凡遇上了你,那可是泼天的福分,你若有何心愿不妨与我说说,只要不触碰天规,本仙自当满足你。”
洛阳自然不是三岁孩童,震惊过后脑子清醒了,神色也清冷了几分,一句话便叫李长安哑口无言,“神仙还能被凡人困在不周崖下一甲子?”
李长安干笑了两声,拨拉了几下发丝,佯装镇定道:“那什么,时候不早了,咱们赶路罢。”
言罢,便转身就走,身后传来洛阳呵呵两声,听的她心里直发毛。
路上,二人仍旧并驾齐驱。李长安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其实与你所想相差无几,一甲子前我从敌国军卒手里救下了几个云游至此的道士,他们无心世俗,便在此开观修道,自己穷得叮当响还总施舍难民。我看不下去,给了他们百两黄金做香火钱,好不容易把道观修的气派点,又叫几个江湖无赖乱砸了一通,我自然出
手教训了一番。打那之后,世人皆知这道观有我在背后撑腰,名字也改成了思安观,便再无人敢来闹事。”
李长安顿了顿,似陷入了回忆。
洛阳等了片刻,追问道:“然后呢?”
李长安转头望着她,笑容灿烂,嗓音有几分无奈道:“然后我便被先帝江湖传首,遭整座江湖追杀,先是在中原大闹了一场,而后逃去了边塞。再然后如你所知,被一介凡人封在了不周崖下。”她长叹了口气,“时隔多年,我也是第一次回到这里,却已人去楼空。”
李长安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过往云烟,很是少见。兴许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于是洛阳打定主意,顺着杆子往上爬,不经意道:“当年你为何会被先帝江湖传首,人人都说你功高盖主,私下有反骨,与北契王帐的皇子来往密切。究竟是真是假?”
李长安眨眼笑道:“你就当做是真假参半吧。”
果不出所料,洛阳觉着李长安就好似手里抓着的泥鳅,不管你留不留神,她都能随时哧溜的从你手中逃走。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每谈及这些过往,李长安越是避而不谈,她心中就越是好奇不止,仿佛这人的一点一滴皆与她有关。
女子皱眉为相思,最是撩动人心。
李长安不认为洛阳皱眉是因尘心,但至少与她脱不开关系,当下仅凭这点,她也知足。于是她换了个倒骑马的惬意姿势,躺在马背上,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愉悦道:“你若想知道,说说也无妨,反正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只不过故事有点儿长,兴许到武当山也说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