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想,李长安竟料事如神,接话道:“是不是想去与那妮子道个别?”
李得苦尚未来得及点头,就听李长安又道:“不过这个时辰,恐怕虎头帮早已出城,不定走了多远。”
李得苦顿时泄了气,焉头耷脑。
李长安笑了笑,“你二人才多大年纪,往后有的是机会再见。”
李得苦垂着头,仍是不吭声。
李长安瞥了她一眼,笑意渐敛,沉吟半晌后,轻叹道:“若要追,也勉强能追上。”
话音刚落,李得苦闪电般翻身上马,一面急切道:“师父,徒儿先行一步。”
李长安跟着上马,对马儿道:“马兄,咱们不急,您自个儿走着吧。”
碧空如洗,红草暗土。
一里之外,李长安便嗅见浓郁的血腥之气。她一跃下马,几个转瞬间便瞧见了跪坐在地一脸呆滞的李得苦。
满目横尸,残肢断臂,头顶盘旋着数隻闻风而来的座山鹫。
李得苦头一个找到的,就是洪秀儿的尸首。那把曾经在她面前炫耀过的佩刀,如今就插在洪秀儿的脖子里,好似自戕一般。
李得苦没有哭,反倒让李长安隐隐不安。
李长安亦没有开口宽慰,隻默然静立。在君子府见到耶律楚才时,她便心中有了猜测,虎头帮这趟镖,多半是死镖。洪高虎兴许也没料想到,那笔打赏的银子,竟是买命财。若早几日回程,兴许……
念及此,李长安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兴许就不用君子府亲自动手罢了。
忽然,李得苦抬头四处胡乱张望,而后猛然起身朝一处狂奔,途中几次险些栽倒。但她仍手脚并用,竭力狂奔。返身回来时,她双手紧紧握着一样物件。
在李长安面前展开手心时,李得苦终于嚎啕大哭,那是少女的玉覆额,一如既往的璀璨夺目,未染尘埃。
泪水滂沱,李得苦跪地磕头,双目如炬:“求师父,教徒儿上乘剑术!”
李长安看着少女身后犹自颤鸣的不公古剑,轻轻一笑,“好。”
李长安算得上活了两世,前世纵横江湖,快意恩仇,救人也好,杀人也罢,全凭自己心意。毕竟是世间唯一的陆地神仙,全天下的人也拿她没法子。老一辈的武林中人多规劝她莫要肆意妄为,少插足尘间俗世,否则必定自食其果。落在后辈眼里,李长安这种随心所欲便成了风流逍遥的仙人做派。
就拿贺烯朝来讲,在大多武夫心目中李长安无疑是神仙一般的地位,许是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高峰,但敬仰归敬仰,贺烯朝对李长安的行事作风并非一味认可。而在天下文士眼中,李长安无非就是个天下第一的大刽子手,仗着几分本事与家世胡作非为罢了。江湖武林讲道义,文人政客讲道理,但人世间最难讲清的道理,便是对与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