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投机半句多,薛东仙实在忍无可忍,提起脚就踹向李长安的面门。所幸李长安躲的快,但逃不过肩头挨了一下,手上的马缰便也松开了。
李长安龇牙咧嘴的揉着肩膀,薛东仙下手有分寸,自然知晓李长安方才偷偷卸去了几分力道,莫说青紫,此刻若拔开衣衫,保准连个印子都瞧不见。
薛东仙冷哼一声,“若想快些把那姑娘送回去,劳驾您老多费点气力。”
望着绝尘而去的玄衣背影,李长安长叹一声,嘀咕道:“这世道的婆娘,怎各个都不讲理呢?”
忽然记起以前爹娘拌嘴时,那素来温柔贤淑的娘亲指着父亲的鼻子痛骂,这天下哪有与自家娘子讲道理的男子,不是傻子就是窝囊废!
李长安恍然大悟,拍了拍脑门,“是了是了,与女子讲哪门子道理,讲得通才天下大乱了。”
老蒋头儿在驿馆做了三十多年的小吏,一直勤勤恳恳,拿着微薄的俸禄养家糊口。早些年因识文断字常给附近村舍代笔书信,是陇西道上出了名的老好人。老蒋头儿一家听说是随士子南徒的大流而来,但那时北契南北四州内部动荡,没赶上好时候,便稀里糊涂的就在橘子州落了户。
耶律一族登上铁王座头一年开放科举制度,老蒋头儿那会正值少年酬志,满怀宏图入京赶考,只可惜那一年北契王帐下汇集了太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各路学识大豪,如老蒋头儿这般的寒门子弟不出意外名落孙山。可对于那时的南庭而言,但凡肚子里有点墨水就饿不死。在旧年友人的提点下,老蒋头儿勉强混了个驿馆小吏做做,攒了几年俸禄便娶了附近邻村里的一位姑娘,一晃三十多年,老蒋头儿当初的一腔抱负早已叫世俗琐事磨的丁点儿不剩。只是如今已是一州知州府的旧友不时公办路过此地来探望他时,酒桌上的老蒋头儿才偶有慷慨陈词。
昨个儿知州府便差了人来知会一声,老蒋头儿早早便备下了酒菜,南庭地贫想吃口时鲜那可不是花银子就能解决的事儿。也是老蒋头儿运气好,前几日有个走商打沙夷来要去天武城,满满一车的瓜果鲜菜,为了保证质地新鲜,老板可是下了血本,拉车的马儿都是价值千两的汗血宝驹。老蒋头儿花了七两银子买了两样鲜菜,肉疼的不行,可一想到家中唯一的长子,便一咬牙一跺脚,不就是两个月的俸禄嘛,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以往来时,苏元敬多半都是晌午之前到,酒足饭饱后再启程前往三十里外的天武城,差不多西落前可到。这一回知州府的马车队提早一个时辰便到了,亲自下厨的老蒋头儿急匆匆擦着手赶到门前来迎接。一身常服的苏元敬已入了驿馆,尾随的还有两名佩刀武官。
旧友相逢,老蒋头儿脸上笑的堆起了褶子,但未免落人口舌仍是作揖拱礼道:“下官拜见知州府大人。”
几年未见,两鬓已显霜白的苏元敬仍精气十足,笑呵呵打趣道:“老哥哥每回都给本官架高帽,本官可不吃你这套。”
老蒋头儿见有生面孔在场,左右瞧了两眼,见苏元敬面无异色,这才恢復了亲近的态度,招呼道:“苏老弟,你且去偏厅坐着,待我备妥菜便来作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