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农呵呵一笑,毫不客气的抓起一个馒头,塞入口中,含糊不清道:“若世间人人如老朽一般隻一心种地耕田,天下才可太平啊。”
年轻女子微微一愣,不解道:“此话何意?”
老农咽下口中馒头,嗓音清晰道:“老朽种地耕田,挖井打水,饿了有馒头吃,渴了有井水喝,再养上一窝鸡鸭就有肉吃,不需求人与世无争,若人人如此,天下如何不太平?”
年轻女子眉头微蹙,平静道:“可世人终有贪念,若非我朝兵强马壮,哪来种田挖井的太平盛世?”
老农轻轻摇头,“试想,这世上若无帝王天子,无兵甲士卒,无权势无高低贵贱,何来的贪念,何来的战乱?原本便是太平盛世,可惜世人自害其乱罢了。”
老农伸手蘸水,在桌两边分别写下两字。
年轻女子低头看去,面色微变,再抬头已不见祖孙二人身影。
十几名扈从瞬时握紧了腰间佩刀,年轻女子抬手示意,起身走出茶摊,远远朝南望去,只见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逐渐远去。
被扈从唤作殿下的年轻女子走回桌前,看着桌面尚未风干的字迹,怔怔出神。
皇帝,苍生。
许久之后,她才知晓,那个萍水相逢的老农名叫范西平。
长安城的几曲风波终于平息在春闱的尾巴上,皇榜放出,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城内各处青楼酒肆如往年一般热闹起来,东城两条文武街也逐渐恢復如常。只是每逢早朝的日子,总有各色马车在就日街头停驻片刻,而后徒留下一抹叹息。
经过这些时日,满朝上下皆知,北雍新王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主儿。尚书府攀上这么个朝廷新贵,也不知是行了大运还是福祸相依,总归私底下还是妒羡多过讥讽。
天下舆论的风向大都一朝一夕,官场上更是瞬息万变,没有吊死在一颗树上的道理。春闱前夕南疆进贡了几坛独有的美酒,翰林院的斗酒先生眼热了许久,春闱过后女帝陛下大袖一挥便赏了两坛。卢八象素来是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性子,于是便在千秋斋摆下了一桌酒宴,请了这段时日一直郁郁寡欢的尚书大人。
只是不等二人酒兴渐浓,林杭舟便瞧见那一袭青衫姗姗来迟,才借酒消愁的愁容顿时又挂在了脸上。
李长安倒是毫不在意,径自坐下自罚了三杯,再朝林杭舟举杯敬道:“林大人,前几日本王多有冒犯,但若要本王赔礼道歉你就甭想了,不过这杯酒就当本王借花献佛,还望大人莫要与本王一个女子斤斤计较。”
言罢,李长安仰头饮尽。
林杭舟冷哼一声,不情不愿饮尽了酒,转而望向一脸笑意的卢八象,没好气道:“就知道你这酒喝不得,上一回你请我喝酒,也是替顾老将军的孙子来说情。”